云朵和花朵——那时候的你我

有的孩子是天上云朵

有的孩子是地上花朵

在无数个近乎相同的日子里

活着自己的不同

※※※

为什么我会想起你呢?是因为我们曾有的过往,还是今晚我过于寂寞,没能看到想看的电影,又喝了一杯酒,就一下子埋在乱糟糟的回忆里,好像看到你的脸,又在月光下对我笑。

你爱笑,我则不爱笑,但我们还是成为最好的朋友,也是童年里彼此最好的唯一伙伴。班里十五年聚会,我没去,你也没去,因为我们知道,在那里并没有聚会本应有的东西在。什么东西?对,就是什么东西!

你不给我写信,听说你写完信都扔到抽屉里,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隔着大洋,还有星星啊。我高中三年时间里,花了所有假期去翻鲁道夫、洪能平、阿布马谢、查尔斯·伯纳德、莫斯特尔·贾拔·肯肯拉亚,如果不是书太少,我看书速度又快,那年考大学是肯定走不成的。你总喜欢嘲笑,对,你爱笑,可是对我来说,那就是一种嘲笑啊,谁要你偏跟着我一块上山看星星呢?你难道不应该阻止我大半夜偷跑出来吗?即使我力气比你大,个子比你高,可你比我爱笑啊。好吧,这不是理由,谁要我偏偏喝了一杯酒,然后这杯酒还是酸的呢?可有什么办法,这个屋子乱糟糟,除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和明天要吃的泡面,其他的,已经都迷失了。就像你说的,我的屋子是宇宙,我只是一个孤单的守卫,看着世界,也离开世界,只能抱着一颗终将消失的流星,看时间消失。

这真是很无聊的说法,我现在记下这些,明显是我无聊的证明。但有什么办法呢,从小时候我们不就是这样吗?你是天上的云朵,我只是地上的花朵,我们都不同于其他人,在遇到彼此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真有和自己一样的人。

我喜欢听磁带里的倒数第二首歌,你说主打歌好听,可是倒数第二首才是最耐听的;我考试前会把书桌上的一切都理得整整齐齐,你在考试后将一切又弄得乱七八糟,我俩会觉得这样很自在。自在就好,好到没有什么可比,所以你会坐上一班飞机,就任性地跑到冰天雪地的国家,我则留在这里,悄无声息,不被人知,然后在这样一个夜晚,因为寂寞,又想起你。

想起你不是不可以,只是让我更清醒地明白,自己不是一个超人,记得那年一起看周杰伦的《超人不会飞》,我流了一脸泪,只是因为我觉得那个超人就是我。你呢?根本只是被我硬拽过来的,一边看诗集,一边对我说,“哎,该关上了,阿姨要回来了,用不用把那个大头风扇拿过来吹?”没错,我们是好伙伴,但并不是所有爱好都一致。你喜欢长跑,每次运动会,我们班体委都会找你,笑得比你还多得多,尽管每年运动会后,所有的话都飘得没影儿。可你总是会欣然接受,因为你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你就是喜欢跑步,所以你会报下所有没人报的长跑项目,最后得了几块香皂。当然,我们班的体委不会知道,他这次聚会还说,你是个厚道人。哈哈,我听到后——别问我没参加怎么知道——就想,我们果然是同样的人,谁让我们就是不同的相同呢?

还记得那年,我偷偷跑到图书馆去带书,哎,还是说实话,就是去偷本书。什么书,忘记名字了,总之是一本当时很重要,现在却忘掉的占星书。那是个小图书馆,存书不多,可偏偏有那么一本非常稀见的小书,也不知是哪个人作主买下的,结果成了我唯一一次做贼经历的战利品。你也是同犯啊。现在想起,还是非常有意思,也许所有经历都是这样,当下过去,剩下的就只有情感。没有危险、没有害怕,只剩下那种要笑的可爱,还有一种因为紧张而带来的心跳,穿过漫长的暑期假日,到了今天,我在这里仍然能够想到。

我真没想过,你竟然这样会演戏,就因为这个,我一直执着地劝你,要去考中戏、考北电,你总是翻翻白眼,又低头读你的诗。诗真有那么好吗?现在你应该很高兴,因为你最喜欢的诗人,就在你现在居住的小镇,尽管你们两个差了千年,可你还是开心得告诉我,去年的某日,你在路边的小屋子里,踢到一块老诗人踢过的石头。你甚至信誓旦旦地对我说,那就是当年绊倒大诗人,然后就写出让你念念不忘,心向往之的两句诗。我如果会背,我一定应该写下来,但我不会背。对,不是不能背,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就像你喜欢诗,我不喜欢一样。多好啊,我也对你翻翻白眼,然后你捧起诗集,我拿起一本几何原本,背对背看。在风中,我相信这种背部的温暖,你也一样不会忘记。

对啊,我们所有曾谈起的苦难,都已经忘记了,每当我想起你,或是想起我们共同拥有的时间,我希望记下,并总会记下的,都是那些让人勇敢而去相信的事情。你在大洋彼岸,一定也是这样,上个月你徒步到冰雪下的山川,然后沿着山路,又跑了一个马拉松,然后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等了半天,才搭上车回到营地。别问我怎么知道——有人对你大声咆哮过,再也不准这么做了吧?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关心的事情,我们不必关心彼此,因为我们都不相信医生,只相信命运。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去想想,你在马拉松的几个小时里,到底看到怎样美丽的世界,有过怎样美丽的心情,这些美丽将会在未来带给你多大的幸福。但你总要学会让别人也幸福不是吗?

你是天上的云朵,可云朵也总要去下雨,下雨变成河流,河水变成泥巴,泥巴成为土地,土地上承载一切,有美丽的少女,也有牛群过后的粪蛋屎球。我们都也承载一切,在我们小的时候,你就让我明白,到底我们承受的是什么?我也让你明白,承受过,我们又能成为什么?所以,没什么可说的,我就是无聊,无聊到胡思乱想,然后想想你的糗事,或者你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说出来让我开心下。如果你不说,我也会知道,别问我怎么知道。

我写的这些,一会儿就会团去,明天收垃圾的肯定不会捡起来看,垃圾车的分类也不会看,如果看——好吧,我异想天开——我会说,别问我怎么知道。

好了,就写到这里,让我就这样此致敬礼吧,谢谢你这个天上的云朵,用你喜欢的诗送给你,如果你不喜欢,那请你装作喜欢吧。如果你不想装作喜欢,那也就这样吧。亲爱的路易斯·塞尔努达,来说出它:

“你的双脚踏上没人走过的大地

你的双眼环视没人见过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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