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夜空中的星星还在展现它勃勃的生机时,树林还是一幕幕的黑影时,爸爸就手握摇把,“通通”地摇醒沉睡一夜的拖拉机,开始了他朝五晚九的工作。
爸爸的工作是给建筑工地运输钢管,常年往返于县城与乡镇之间,奔波在无尽头的马路上。成堆的钢管,六米的,八米的,实踏踏地睡在泥土地上,是他眼里最熟悉的风景,他需要用他全身上下最有力的“武器”将它们搬起,锈迹斑斑的钢管抹脏了他的“武器”,蹭脏了妻子给他洗净的衣服,最后安稳地躺在爸爸的拖拉机上,一根钢管又一根钢管,它们像一群亲密的朋友拥抱在了一起,等到再也容纳不了其他的朋友,爸爸就开动拖拉机,“通,通,通”的声音是这场迁徙的开场曲,背景曲,也是散场曲。
春日的暖风,夏天的热风,秋日的凉风,冬天的寒风伴随着油烟味从不缺席,它们认识爸爸很多年了,在不同的场合见到过他,,在川流不息的闹市中,在空旷的钢管栖息地,也在不同的时光中见到他,面庞轮廓清晰,俊朗鲜明的样子,眼袋出现,鬓角显白丝的样子。
到达目的地之后,他停好拖拉机,熄火发动机,被风吹掀起的发丝还立在头上,没有来得及回到原位,爸爸开始将这些亲密朋友们手动“邀请”下来,刚“邀请”二十来个,浑身发热,额头开始变得湿润,鼻头出现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光亮,他的手掌,充满了黄渍,在经年累月的劳作中,掌纹里,指甲缝里留下了顽固的污迹,指关节变得粗大,皮肤变得粗糙,那是一双勤恳得手,让我每次看到眼眶都酸痛难耐,然而这同时也是一双有梦的手。
十多年前,妈妈对爸爸说:“我不要求你每天要拉多少货,一天能挣50块,我就很开心了!”,那时候,爸爸一天工作下来,收入也比较可观。如今拖拉机四只脚马不停蹄地奔跑在各个工地之间,收入翻倍,生活无太多的忧虑。
无数次,我对爸爸说:“这个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种工作,而你偏偏为什么选择这么脏,这么累的工作,你换个工作吧!”
爸爸不肯,说“干净的,不用风吹日晒的工作我做不来,憋得慌,我一定要到处走走看看,心里才畅快,我做了这行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如果哪天我不做的,浑身会难受。”
“可我们不愿看你这样辛苦。”我心疼地说。
爸爸说:“累虽然累点,但是我凭自己的双手吃饭,养家,供你和妹妹上学,不用低声下气伸手求人,心里坦荡,心理想的就是你和妹妹健康,快乐”。
爸爸习惯了,习惯了在黎明的曙光还没有降临之前就和他的搭档一起行走在路上,习惯了在风中引吭高歌给他的搭档听,习惯了看满眼的绿和四季的交替,也习惯了坚持不求他人,自力更生的人生信念。
今早,月光如水,寒露秋降,爸爸载着他的人生信条再一次出发,他的搭档呼出的黑气融进这个夜里,就像他自带的使命融入他的社会中,消失在夜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