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茶,源于父亲。儿时,经常会随着父亲去单位上班。小镇上的邮局因了父亲的缘故,变成了茶话中心,很多人从乡里赶集或者发电报寄信件,都喜欢在这里坐坐,更有些与父亲投脾气的,时间久了,会选择在下午四五点父亲闲了之后,拿上一小包零食,三五个人,围在炉子边上,看着一个大茶缸里,咕噜咕噜翻滚着的茶沫子,几个人天南海北的说着我听不懂的东西。
父亲喝茶,是不讲就品类和级别的,也不会在意水温和手法。小镇商店里的品相好些的茶叶,都被有钱人买去走亲戚或者送礼了,父亲能买的起的,是别人剩下的沫子茶,有时候,卖家会觉得麻烦,也不上秤,那么一大包,也就收个三五块钱。而这些散茶,就撑起了他每一个午后的茶话会,我没有喝过父亲到现在都十分想念的罐罐茶,但依我习茶后的经验来判断,那茶定是又苦又涩的。
我喜欢茶,一半有父亲的缘故,一半是因为自小爱读书。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一个插图,一个美丽的女子,手里捧着一本书,边上放着一杯游散着几丝热气的茶,阳光透过窗户,包裹了整个午后。这一张图,开启了我喝茶路上的初启蒙。寻了父亲的茶叶罐子,拿了杯子,抓起一小撮茶叶丢进去,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添了水进去。也学着人家的样子,坐在窗户边上,捧了书在看。等着茶水凉了些,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又苦又涩的茶水顺着舌头和喉咙一股脑的被咽下,那一口,让十三岁的我把茶定义为何药差不多一样的东西,从此不再喝茶。
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有幸结识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她在某个午后,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茶杯,淡淡的清香幽幽的飘了过来,瞬间我就觉得她就是许多年前我在书里看到的女子。我直勾勾的盯着她,她误以为我是惦念了她杯子里的茶,笑着说,我刚泡的,没喝,尝尝。我答她,好苦。她笑着拿了我的杯子,棕红色的茶汤伴着板栗的香甜味吸引着我,我不由得就接了过来。先是贪婪的吸了口茶香,然后一边恐惧着苦涩味一边又想要去尝一尝茶汤里的香甜味,纠结的抿了一小口,一股自己都无法描述的香甜气在整个口腔里传开了,滑滑的汤水顺着喉咙下到胃里。我当时对茶的评语只有两个字,好喝!漂亮姐姐一听,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于是,在午后特别想打盹的时候,我们都会来一个简单的茶话会,就着各色的小吃,一杯清香的茶汤,一天的疲惫也在那一个瞬间消失了。
从那之后,便开始喜欢上了茶。日子久了,便开始懂了茶不仅只有父亲年轻时喝的沫子茶和他屯的十万大山。从品类再到级别,甚至于泡茶的器具,水质和水温,都是一门学问。家里也添置了关于茶的很多东西,茶具从最初的玻璃杯,到茶壶茶杯,盖碗,连烧水的壶也是专用的。先生喜欢绿茶,我喜欢白茶。但由于他对于泡茶的技法不得窍 ,又懒得去学习,所以常常蹭我的茶喝。
我喜欢喝茶,但更喜欢泡茶。将茶具洗净,然后锅里添上适量的水,开了火。便开始将盖碗和茶杯一一摆好,听着锅里滋啦滋啦的水声。等声音渐渐变大时,便一直用眼睛盯着锅里,等有像鱼眼一样的小泡泡浮上水面,就开始准备关火,余温会将水烧至如蟹眼一般大的泡泡滚起。提水洗杯润茶,近一百度的滚水顺着边缘绕一圈,刚刚好就润过了茶,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盖碗的盖子轻轻斜出个个缝,大拇指食指中指曲起,捏紧盖碗提起,金黄色的茶汤就如涓涓细流一般,进了公道杯里,顿时整个房间都茶香四溢。我喜欢白茶,正是好茶经过多年陈化后浓郁的药香味。
起初喝茶,对于一泡好茶的结论,必须是好的品质,上等的水,合适的水温,甚至于当时的心情好坏都会影响了最后茶汤的口感。看着父亲无论那种茶都随意抓上一撮丢进保温杯里,然后咣叽一壶开水倒进去,觉得他对于茶似乎有些糟蹋了。竟然试图去说服他按照一定的章法去泡茶,可当我有一次看见父亲坐在门前,眯着听着收音机的秦腔,然后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拿起杯子,一口口的抿着茶,倒也不在乎茶汤泡久了生的苦涩。对于茶的态度,就如同他给我说的一样,个人有个人的生活,个人就有个人的态度,他的随意洒脱,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日子里所经受过得苦,远比手里的那杯茶苦涩许多。我觉得苦,是因为三十几年来一直都有一个人,用他坚实的臂膀,为我撑起了一片天,我的所有的好日子,都是眼前的这老头拼尽全力为我挣得。
关于茶,我有我的章法和喜欢,父亲有他的怡然自得和快乐。每个人都因了生活而有自己钟情的一款茶,愿你,也有自己的情有所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