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初次见到小新，是在开学考试的第一考场。

那天开学考试，我监考第一考场的第一堂语文考试，考生们已经考了半个小时了,这时，一个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耷拉着脑袋，用幽幽的声音问：“请问，我是在这里考试吗?”声音很空灵，当时的我听到心惊。我核对信息，他确实是在这个考场考试。

第一次看到他，感觉他有点傻。

也许是缘份吧，他后来分到了我的班上。

开学第一周，为了更快摸清孩子们的基本情况，我让他们写一写自己的家庭情况，自己的爱好，理想，自己的学期计划等。

看到他的本子时，我的心情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的本子上写的句子，结构都是一样的。

我没有爱好。

我没有理想。

我没有计划。

我不喜欢阳光。

我不喜欢运动。

我不喜欢睡觉。

我没有喜欢的人。

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小新每天来学校，脚步总是慢悠悠的，脑袋永远像安在他的身上，看着别扭，但就是直不起来。小新从不和别人主动说话，你和他说话他会回答，声音一直是我第一次听到的那般空灵，仿佛从另一个遥远的星球传来的回音。

课间操时间到了，他会轻悄悄地走到我身边：“老师，我可以不去做操吗？”

“为什么？”我问道。

“我不喜欢阳光，我不喜欢运动。我从来不出门。我讨厌阳光。”

上体育课时，他又和体育老师说，他可不可以不上体育课。

别人用了他的东西，他摆摆手，耸耸肩，说无所谓啊。

别人骗了他的钱，他摆摆手，耸耸肩，说无所谓啊。

别人打他，辱骂他，拿他开心，他摆摆手，耸耸肩，说无所谓啊。

我问他为什么对什么都无所谓，他说，以前的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对他更坏，都说他是人渣，学渣，他已经习惯了，别人怎么对他，他都无所谓，他不在乎。说这些时，他还是习惯地摆摆手，耸耸肩。

我听着很难受。

我和科任老师一直很关注他，有时间就会和他聊聊，经常在课堂上夸奖他聪明，事实上，他也确实很聪明，数学可以考满分。

但小新一直还是开始时我们见到的小新，依然我行我素。

他其实有一个爱好，爱玩电脑游戏，每天玩到凌晨三四点，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我问他够睡吗，他摆摆手，耸耸肩，说习惯了啊。

他总是把最后一个“啊”字拖得很长。

有一天，另一个孩子告诉我，小新还有一个爱好----自残。他会拿一把小刀，割自己的手指或是手臂，有时会划破自己的脸。他说，看着血从自己的身体流出，是一种快感。

你听到也觉得震撼吧？

小新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看他的资料，你会觉得他生活在一个圆满的家庭，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只是，爸爸妈妈每天都在他还没有起床就出门了，他每天洗漱回房间了他们才回来，爸妈没空“勾搭”他，他也懒得“勾搭”爸妈。就像小新自己说的，他和自己的爸妈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一点交集。

                                02

小新让我想到《悲伤逆流成河》中主人公易遥和齐铭。

易遥，一个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单亲家庭的女孩，有一个每天叫她去死的妈妈。

易遥早上赶着去上学，她妈会尖叫道：“赶赶赶，你赶着去投胎啊你，你怎么不去死！赔钱货!”

易遥晚上回家做好饭叫她妈吃饭，她妈看到她不爽，会扯她头发，骂她贱货，要她去死。

易遥委屈呆在房间很久没出来，她妈说她阴气重，死气沉沉，是想死在里面吗？

易遥一时冲动勾搭了一个不良少年怀孕了她妈会狠狠地用耳光甩她，骂她贱货，骂她怎么不去死。

家里，迎接她的永远只有猝不及防的耳光和那一句“你怎么不去死啊.”

齐铭，一个生活在被爱包围的幸福家庭，有一个每天对他嘘寒问暖的妈妈，还有一个会赚钱的爸爸。

齐铭要去上学，他妈又给拿牛奶，又给拿外套，叮嘱他早点回来。

齐铭的钥匙还没插进孔里，她妈就会立刻开门，接下他的书包，拉着他去吃饭。

齐铭吃完饭想刷盘子她妈妈不让，他妈说他的时间不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齐铭在房里写作业，她妈妈脸上满是幸福的元素。

齐铭在学校是班长，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是老师的宠儿，是女生心目中的男神，是爸妈心中的掌中宝。

最主要的是，他马上就要搬离那个长廊般狭窄，头上是每家人挂出来的衣服，两边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的弄堂，他将住进可以看见江景的高档小区。

但是，易遥和齐铭最后都自杀了。

                            03

易遥自杀了，你也许可以理解，齐铭自杀，你可能不理解。表面上齐铭很幸福，其实他和自己的父母，老师，同学也几乎没有沟通，我说的是心灵的对话，他活得更孤独。

这世上总是有这么一些人，他们活得好苦！

他们活在家长的无视中，他们活在家人的打骂中，他们活在家人过度的“关心”中，但他们却从不和家人沟通。

他们活在同学的嘲笑中，他们活在朋友的利用中，他们活在自我的封闭中，他们没有朋友，因为他们从不“勾搭”。

他们中有的孤独到要和自己的血液来沟通！

他们觉得人生最豪壮的语言就是：我就不勾搭，我自残，我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