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红华
立夏入夜,田间沟渠里的泥巴,像个闷炉,接着季节的厚赐,在热热的水泡里敦实。
三月鳅鳝,修炼了50来天,还是闷不住了,纷纷钻出来,透口气。滑溜的身子,悠闲地躺在软踏踏的水上,听着四周青蛙的狂曲。
哪里知道,危险就在不远处。几个抓鳅钓鳝高手,正在一边蹲守着。
五月流萤,田野间,一闪一烁,镶成一块低垂而美妙的星幕。泥鳅、黄鳝刚入朦胧的粉红欲界,“咂”的一声,出其不意,扎子上身,血出了孔,身子扭几下,挣扎着,在泥水里抖着,这下完蛋了,网兜稍顺一把,就入瓮了。
阿民是此间高手,应承着不少饭馆的货源,价格也实惠。泥鳅,被誉为“水中人参”;而黄鳝,有着“赛人参”的说法。民间俗语,冬吃一根参,夏吃一根鳝。前面再加个“土”字,营养自不必多说。七八十年代的农村里,稻田间、沟渠里,泥鳅、黄鳝多,大家抓得方便,吃的也多,也营养。一两百斤的水田稻子,麻袋一把就上了肩头。
小时候抓泥鳅、黄鳝,跟着大人去,根本不用学就会了。第二日,约几个小伙伴,顶着烈日,一只竹簸箕,一只水桶就够了。
沟渠纵横的田间,随便哪个田埂一站,竹簸箕往沟渠那头一放,用脚踩,压实。这边趟水,慢慢地搅浑过去。到头了一提,活蹦乱跳的泥鳅、小鱼小虾、黄鳝就不少。再换个地方,半个来钟头小半桶,够吃一大餐了。
眼下,正是阿民大显身手的时候。菜地里挖些蚯蚓,去菜市场里寻些鸡肠鸭肠,买点猪肝,切成小块当饵料。带上网兜、地笼,寻一处浅水低洼地,顾自忙去了。一夜之间,水桶里,装着的新鲜活跳的,自不会让人失望。
像他这样,闲着钓个鱼,钓个黄鳝,捉点泥鳅吃吃的人,在农村不在少数,而且很“吃香”,吃客自然容易成为朋友。你看此类中人,筋骨独特,神采非常。
黄鳝用“断背”的敲法,切成段,大火爆炒,加葱段、青椒黄椒,料酒去腥。小火再炒至黄鳝微黄,出锅装盘即可。趁热吃,肉皮连筋,口感嫩滑爽腻,而且大补。小火慢炖一两个钟头,黄鳝煲也是滚烫中的绝美一味。桐庐横村的黄鳝煲就非常出名,辣子当头,段段入味,远近之人,纷纷慕名而往,吃个特色。
泥鳅烧火锅是美味。泥鳅绕丝瓜、泥鳅枕茄子、泥鳅钻豆腐等,让食客各有偏好,堪称入香入味。分水镇的各个饭馆,这道火锅是热门菜。而且此坊间有一说,动筷子先夹泥鳅的,必是重口味之人。
单说“泥鳅钻豆腐”,颇有小趣味。但据考证,纯属想象。名厨、乡厨百般试验,也未见泥鳅真的会钻豆腐。美食文化,亦是可以用坊间流传与想象来增添品味的。
小泥鳅搁干,下酒,又是风味一绝。
此类水中活物,烧法中,“收汤”这一关最是讲究。只见阿民两眼紧钉着锅,“呲呲”声里,翻炒,出锅,一气呵成。非一般操作、活用,做不到口味醇真。
有了泥鳅、黄鳝做主打菜,炖个火锅,做个煲,加些自家地里的时鲜蔬菜,猪肉土鸡蛋,一餐饭请起来,青一色的乡间土货,实惠又倍有面子。
阿民偶尔会送些泥鳅、黄鳝过来,也请我吃过几次,味道真是好,我因此常常记得,且用小文记之,与吃客朋友分享。
什么时候来江南小镇、乡下,住特色民宿,尝新鲜蔬菜,过不一样的周末。土泥鳅、土黄鳝,是不是很有吸引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