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把她关进了塔县的监狱。
一个不远不近的小镇。偶尔会去探望。
她总是淡然地在玻璃那头望着我,不喜不悲。
我告诉她,关于阳光下的一地鸡毛。
她嘲笑说,鸡毛在阳光下是会发光的。你看这铁门窗透映的光,那温暖似乎都隔着几亿光年的跋涉。
她说,你快去享受没有我的自由吧,那拂面微风吹来的春天。
我说,我想呆在塔县,陪她看黄沙如雪。
她说,快走吧,只有你离开,才有机会在未来某天放我自由。
我说,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出去。我换你。把我关进去就可以放你出去。
她说,你还不够坚强也不够脆弱。要等。
我说,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敲敲隔在我们之间的玻璃。终于笑了。
她说,要等。等某天,你可以向别人描述腹部中枪的真实感受的时候,等某天,大海边上有两排温柔的脚印的时候,等某天,星空里没有闪烁的眼泪的时候,等自由打算放过你的时候,等你决定不再轻易原谅苦难的时候,等梦里那黄河般昏黄的瀑布奔流的大洞被填补的时候。
等这些都发生的时候,我就刑满释放了。那个时候,你再来接我吧,和我去这人间看看太阳。
我伏在案上,大哭。真的会有那天吗?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关起来。但我不得不把你关起来。独自闯荡这飘摇人间,本就不是铜墙铁壁,又怎能将柔软示人。你相信我吗?我会有能力,将你亲手释放。
她收敛了笑,不悲不喜,在玻璃那头望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脚镣的声音,哒哒,打在我心上。
我信。
那个背影,像极了塔县的落日,氤氲着粉红色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