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青春
一晃5年过去了,文乔终于和她妈妈期许的一样,考入了重点中学,一路顺风顺水的成长,每天在学校和家这两点一线之间固定重复。只是童年那个奔跑在田间,大声笑、撒野的小丫头再也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论在家里还是学校的各个角落都安静的、沉默的、敏感的林文乔。
林文乔的朋友也变的很少,曾经在家乡呼朋唤友的她如今只有沈叶一个朋友。因为沈叶说那天晚上她听到对面屋子里她的哭声和惨叫了,她很想过来,可是她的妈妈拦住了她。也只有沈叶相信,文乔还是那个侠肝义胆的孩子王,还是那个办家家酒搂着沈叶对别的小朋友说:“这是我娘子,你们谁都别想欺负她!”的搞笑女孩。幸运的是从小学到中学六年,她们俩也都考上了同一所学校。
时间,像一列火车,轰隆隆的一直朝前走,不管你过得快乐还是悲伤,它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只有人们会不住的驻足回首那弥足珍贵、如梦如烟的往事。
林文乔和沈叶17岁了,17岁,梦一般的年龄,和大多数经历过青春的人一样,林文乔和沈叶的17岁基本上都是在上课、考试、做不完的习题和厚厚的卷子垒成的书桌前度过的。
只是所有人的青春都有秘密,林文乔也不例外。郑闯就这么自然的走入了她的世界。
从高一军训时文乔就注意到了郑闯。几个女生都在议论纷纷,连沈叶都碰了碰她的胳膊,轻声的说道:“唉文乔你看到对面那个帅帅的男孩了吗?喏,就是那个长的像林志颖那个呀。”文乔装做漠不关心:“我近视,看不清。”沈叶憋红着一张小脸:“你别骗人了,大家都在议论他呢,你会看不到?唉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也不知道他学习怎么样。”就这样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给有些枯燥的军训生活注入了一丝轻松的活力。
只有文乔安静的站在那一言不发,她早已看到了郑闯,只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这个爱笑、会谈吉他、讲不完段子、逗的身边所有女孩都笑的前仰后合的人,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他,那么快乐,而她,快乐就像这个世界上最贵的奢侈品,她早已放弃了购买的欲望。她的世界,只有考试,上重点,进国家机关单位,终其一生。
某一天下午自习,林文乔在教室照惯例做试题,沈叶兴冲冲的跑进来:“文乔文乔,外面篮球赛呢,快出来看看吧,而且,还有郑闯哦~”林文乔手里的笔停顿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常态,头也没抬,一边做题一边说:“你去吧,我数学不好,必须把这些多做几遍,否则总是在数学上丢分会拉下总成绩的。”沈叶不放弃:“哎哟,我的文乔大小姐,人生不是只有考重点啦,来嘛,就当陪我啦。”说完把一张露着小虎牙的脸凑到文乔的脸前,做楚楚可怜状。拗不过沈叶,文乔只有在她这里才会放松下来,被她拉着手一路小跑出教室。
沈叶像个欢快的小麻雀似的手舞足蹈的给文乔讲解:“唉你看你看啊,郑闯,就是那个7号啦,他刚才又进了一球啊,唉你说他那么瘦打篮球不怕被撞吗?”“篮球是看身高,又不是橄榄球,越壮越好。”文乔淡淡地回到。
那个时候中学还没有统一要求必须穿校服,林文乔上身穿蓝色的短袖衬衣,下身配白色的长裙落到脚面,脚上一双平底白色帆布鞋,高挑的身材,微风轻轻拂过她剪的整整齐齐的齐肩短发,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血缘,遗传了妈妈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不知何时已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女孩。沈叶上身穿粉色的泡泡袖体恤,下身蓝色的牛仔短裙,长长的马尾高高束起,亭亭玉立,自信脱俗。在人群里,两个漂亮女孩的效果是双倍的,很快无论是球场上打球的还是球场下看球的都注意到了这两个女孩。球场上的男孩受荷尔蒙激发,越发的卖力打球,比赛越来越白热化。郑闯也注意到了林文乔和沈叶。
初夏的校园,阳光透过树木撒下斑驳的点投在校园里干净的水泥地上,微风轻轻的拂过这群年轻人的脸庞,此起彼伏的加油声由远而近的传向湛蓝的天空,校园的广播时不时播放着匿名为某位队员加油的话语,一切都那么单纯,美好的像一副素描画,又一点一点被执笔者涂上五彩斑斓的颜色。
临近高考,连续两次摸底考试林文乔都考了倒数十名以内,文乔越发的话少了。学校教导主任在高三的第二学期想出了一个新的提高升学率的办法,就是全年级的尖子生带落后生,不分班级混合搭配。当老师念到她和郑闯的名字时,她正忍住眼泪手里攥着一张不及格的数学卷子失神,沈叶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才猛的回过神来。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跟着前面一个高个瘦削的人影缓缓向一个座位走去,班里的其她女生莫名的投来不太友好的目光。
落座后的她赶紧从书包里掏出所有的书在桌子上垒起了一个高高的书墙,“好,这样就没人能够看到我了。”这样想着,林文乔开始准备哭一场,每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管想不想哭她都会哭一场才觉得有动力接着往下走,像是一场仪式似的。她眼泪还没掉几滴,突然桌上的书被一双大手分开了两半,郑闯的笑脸就这么出现在两摞书的中间,他直视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文乔,眼神里先是笑意接着又有点惊讶,然后马上转为了一个灿烂的笑,他晃着一只手,说道:“哎看到我手上这个手链了吗?你猜谁给我编的?”林文乔还没缓过神,这家伙就自顾自的说起来:“我小学的梦中情人,哈哈哈。。。好看吧。。。”文乔不由地一脸黑线,这人怎么跟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不是说他是很多女生的暗恋对象吗,怎么这么幼稚!然后直到放学,文乔就被迫听了一个很无聊的暗恋故事,整个讲故事的过程都在看这个大男孩自嗨。
然而林文乔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她早已忘了那个必须哭一场的仪式。傍晚的阳光柔和的撒在这个还在滔滔不绝讲他儿时囧事的大男孩的头发丝上,闪着一束束金黄色的光,文乔看着发了呆,心想:他笑起来牙齿可真白啊。
从前的每一天都那么慢那么煎熬,可这半年的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转眼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这半年来,林文乔不知何时开始每天期待去学校,连进教室的脚步都不再沉重而是轻盈跳跃。慢慢的她发现每次她到教室时郑闯已经在座位上了,远远的就向她招手,然后露出那个招牌式的大白牙笑容。
不应该啊,这家伙从来都是迟到早退甚至还装病旷课的主,只是教导主任看他每次考试都没下过年级前三的份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现在天天准时上下课着实不像他的风格啊。不仅林文乔这样想,教导主任也注意到了。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突然有一天林文乔被叫去了教务办公室进行了一次尴尬又意味深长的谈话,大致就是说怀疑她和郑闯谈恋爱,之所以没有找郑闯是因为毕竟他是尖子生,是学校冲击名校的保障,怕影响他的学习成绩,为了学生和学校双方的名誉劝导林文乔转到另一个班,并答应不再和郑闯有任何接来往。
“林文乔同学,你也许不知道郑闯家里的情况吧,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只有他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而他家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考上名牌大学是郑闯唯一可以改变家里现状孝顺母亲的方法,他和你不一样,你的父母都在政府部门工作,即使你考不上重点大学,我相信你的家人也会帮你谋划一条前途光明的路,可是如果郑闯万一考试失利,那他今后的发展将会举步维艰。”回到教室良久,教导主任的话还在林文乔脑海里盘旋。
“哎,林文乔你上次不是说立体几何有几套题怎么都搞不懂吗?我带了几张以前我做的卷子,给你吧,你要是还不明白再来问我,我再讲给你啊,我不收辅导费哦,哈哈哈。。。”郑闯看林文乔终于回来了,一把把“好基友”陈峰推开,走到林文乔身边说道。陈峰嘴里嘟囔着:“见色忘友的家伙。”郑闯哪有心思管他,只觉得这个下午怎么这么慢,谁把林文乔叫走了呀,谈了快一下午也不回教室,陈峰叫了几次去打球他都没心思,执拗的非要见到林文乔再说。
可林文乔并没有回他的话,也没有接他的卷子。而是默默的回座位收拾起了书包,只说了一句:“我今天很累,不想补习了,我先回家了。”然后就转身走掉了。待郑闯缓过神来,却见林文乔已消失在他眼前,追出去,长长的走廊也不见了踪影。只有林峰还在身后问:“你到底还打不打球了?”郑闯有气没处发,冲陈峰嚷嚷:“打个屁,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郑闯就来到了教室,他坐在座位上一会东张西望,一会双脚没有节奏的抖动,前排的陈峰看看他:“你咋了,魂丢了?”“去你大爷的!”郑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陈峰缩缩脖子闭嘴了,这家伙这两天确实心情不好,还是不惹的好。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郑闯旁边的座位,本是林文乔的座位就这么突兀的的空了整整一天。郑闯心想,莫不是生病了?
终于等到放学,郑闯收拾书包准备去问问走廊另一头班里的沈叶,她俩好像住一个院,应该知道她家在哪。可让郑闯没有想到的是,他却看到林文乔和沈叶一起走出了那间教室。这是怎么回事?
他冲上前去,拦住了她俩的去路。没等郑闯开口,林文乔就冷冷的回了一句:“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们不过是同学,马上高考了,你若影响我,也许同学我们都没得做了。”然后就拉着沈叶从他身边快速走掉,留下郑闯气愤之后瞬间落寞的身影。
怪不得中午放学也没看到她,原来她一直在学校,只不过是避着我罢了,郑闯突然觉得心好像被谁揪了一下的难受。
之后的日子,林文乔听说郑闯下着雨在操场打球,然后又请了几天病假,然后又回到了课堂上。他好像还是那个他,依然迟到早退偶尔旷课,依然和老师嬉皮笑脸,和同学讲各种笑话,有时走廊里都能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和其她女生和他聊天的声音。只是,他们俩偶尔在学校碰到,也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似乎从来不认识似的。
校园里初春时开的梅花已渐渐凋零,绚烂的樱花接踵而至,纷纷扬扬的散落了一地,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樱花下漫步。
林文乔在樱花树下正准备再背会英文单词,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她理科已经不可能补回来太多分了,只能在英语和文科上再加把劲,这样总分应该不会落下太多。
突然,眼前的阳光被一个身影遮住,逆着光她抬头看到了一张好严肃的脸,是他,只见他站在自己身前,快速却语气坚定地说道:“林文乔,你今天先别急着走,我就问你一句话。”林文乔绷着嘴倔强地看着他,她也想听听他到底想问什么。“你是否还是准备考我们曾经说过的那所学校,你学文案设计,我学工程设计。”林文乔没有再看他,而是低下头,默默的点了点头,再抬头,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已慢慢消失在樱花树下,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多年之后,当郑闯知道林文乔最怕看人背影时,每次分离都是郑闯看着林文乔向前走,而她也会走几步回一下头,看到他还站在原地给她摆摆手,才抿嘴笑一下再转身坚定的继续往前走。这一习惯,竟就这么陪伴了他们俩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