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06期“习惯”专题活动
当我习惯一个人
在无尽的夜里守着孤单
那一段段回忆
便不再浪漫 纠缠
切断牵挂
独自盛开
是我唯一的疗伤方法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江树掀开被子下床,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媳妇儿,怎么吃饭都没叫我呢?”江树一边喊,一边踢踢踏踏走进客厅。
客厅里静悄悄的,没人。
桌子上也没饭。
“简言?简言!”他一边喊,一边推开厨房的门。
橱柜上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动过烟火的痕迹。
“咦?这么晚出门了?还是又生气离家出走了?”他嘟囔着回卧室去找手机。“这婆娘,真特么是把她惯坏了!”
简言不喜欢他跟朋友吃吃喝喝,尤其讨厌他打牌。为这,他们俩没少吵架。吵得最激烈的时候,简言还提过离婚。
江树也委屈。他一出海就是五六个月,有时候情况特殊,八九个月也有可能。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他放松一下怎么了?
昨天下午,一到家,他就约几个兄弟一起打牌,后来又喝酒吃烧烤,直到凌晨四点多才回来。
出门大半年,他早就想好好放松一下,犒劳犒劳自己。只是没想到,年纪不饶人,刚刚46岁,体力就远不如以前了。
以前,喝酒打牌玩一宿,第二天该干嘛干嘛,甚至还有精力跟老婆干一架。现在可不行了,先是在路边吐了个稀里哗啦,后来晕晕乎乎到家,都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床。
“我希望许过的愿望一路生花
将那雨中的人藏在屋檐下
岁月在冲刷逆流沧桑的喧哗
安静的夜晚你在想谁吗
远走的风沙去谁的天涯
春天可曾在哪里见过他
时间的手抚过了脸颊
他们谁都沉默不说话……”
熟悉的铃声一遍遍重复,却没有人接听。江树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把手机揣进口袋。
“大晚上的,能跑哪儿去呢?”江树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胡乱地搓了几把脸,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跑就跑吧,迟早也得自己回来。”
不过说实话,就算要找,江树也无从下手。
简言好面子,肯定不会回娘家。当初,她父母没看上江树,简言几乎跟他们翻脸。这些年来,每次吵架,她宁可在楼下长椅上坐一宿,也从不回娘家告状诉苦。
至于简言那个闺蜜,简直就是个泼妇,尤其近些年,看江树的眼神都带着杀气。江树躲她都来不及,肯定不会自己找上门去挨骂。
据他对简言的了解,除了这两个地方,她也确实无处可去。
蓦地,他感觉屁股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伸手去摸,竟然从缝隙里掏出个手机。
简言的手机!
她出门没带手机?还是根本没出门?
江树坐直身子,扫视整个屋子——
厨房没有,阳台没有,卫生间门开着,里边也没人。那么,只有女儿的房间没找过了。
女儿说过,她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所以,除了每周一次打扫卫生,简言也很少进去,只把她的门窗关好锁好,免得进太多尘土。
她会在女儿房间吗?
推开门,迎面撞上一片蓝幽幽的光。江树眨眨眼,确定蓝光是电脑屏幕发出来的。
他走近,看见简言戴着耳麦,闭目靠在高大的椅背上,似乎是睡着了。在她身上,p搭着一条浅绿色的薄毯。
这条薄毯,是谈恋爱的时候他买给简言的。简言年轻时体弱怕冷,经常手脚冰凉,他路过俄罗斯时买了这条薄毯,让她带到办公室备用。
他记得,拿到薄毯的简言,嘴角上扬,大眼睛里满是熠熠发光的星星。那天,她第一次偷偷亲了他一口,还自己羞红了脸。
结婚前几年,他们是真的幸福。虽然分开两地,他心疼简言独自在家带孩子上班,一有信号就打电话问候;简言也体谅他在外漂泊不容易,总是报喜不报忧。
女儿小时候体质差,容易感冒发烧。好几次,简言不得不大半夜抱着高烧的女儿去医院。他打电话过来,听见护士的喊声和女儿的哭闹,简言这才告诉他,她们母女已经在医院三天了。
挂断电话,他泪流满面。他发誓,余生,他一定会善待这个女人,这个替他扛下所有,却什么都不说的傻女人。
没时间陪伴,他就花钱买她安心。人家不是说了吗?男人的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他给她买上万元的名牌手表、皮草和黄金首饰,告诉她这是她应得的。
她眉眼温柔,一边嗔怪他乱花钱,一边抱着东西笑得合不拢嘴。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哪个女人会真的不虚荣吧。
虚荣就虚荣吧,他想,谁会对婚姻和爱人无所求呢?他不也想她为自己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吗?在所有的关系中,利益交换其实是最简单有效的。
他很庆幸,自己有足够的钱,而她,要求不高。如果没有什么重大变化,他想,他们应该可以就这样相伴一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模样?江树其实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们冷战的时间越来越长,打电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即便他打过来,简言也是哼哼哈哈地敷衍几句,就找借口挂断电话,似乎一点都不想跟他交流。
有无数个瞬间,他会突然特别怀念简言哼哼唧唧撒娇的样子,然而——
“你干嘛?”简言突然睁开眼,淡漠的声音打断江树的回忆。
“你,你这是,没做饭?”来不及回魂,江树张嘴就是责问。
“你没出去喝酒?”简言瞥他一眼,拄着扶手坐起来,正了正耳麦,伸手去拿鼠标,点按两下关掉广告,打开暂停的电视剧。
江树怔住,合着,这整整一天,她都没去卧室看他一眼?
江树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你这是又怎么了?我昨天刚回来,前几天也没打电话,不能说是我惹到你了吧?整天这么无理取闹有意思吗?”
“没意思。”简言的视线都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
“你这是怎么看我都不顺眼呗?心里有别人了吧?那你干脆就直说!”江树口不择言。
这次,他是真的恼了。他在外边拼死拼活挣钱养家,她却当他是个陌生人一样,如果不是她心里有了别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彻底?
简言脚下用力,连人带椅子一起转过来,却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江树,不激动,不反驳,甚至目光都没有一丝波动。
看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江树怒不可遏:
“你说,是哪个野男人把你的魂儿勾走了?你说,我打不死——”
“那你,又是被谁勾走的?”简言依旧慢条斯理,话语却咄咄逼人。“几个月不回家,到家扔下行李就走,后半夜才回来。我也想知道,是谁这么大魅力,勾得你在家一刻都待不住?”
“江树,你不要跟我说你那些狐朋狗友,他们只是你的借口。呵!几个月不见,你们互相朝思暮想,那我呢?我就该一个人孤孤单单,还要对你无所求?”
“你上班不在家,我一个人忙里忙外,生病了自己去医院;你回家休班,我还是一个人张罗所有的事,外加伺候你的吃喝拉撒,生病了,仍然是我一个人打车去医院。”
“上次打电话,我告诉过你,说我约了肠镜检查,要全麻,必须有人陪同。可是你呢?你话都不等我说完,就跑去跟人喝酒,回来醉得不省人事,叫都叫不起来。江树,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简言提高了语调:“这种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只要我愿意,随便哪个野男人都能勾走我的魂儿。但是,我没有忘记当初的约定——婚内不出轨!”
“我——”江树想要辩解,却被简言悲愤的声音打断:
“本来,只要你不找茬儿吵架,我是打算忍到女儿成家。现在,既然你也觉得不满意,那就不妨把这个计划提前。反正,我已经习惯了独自应对一切,有你没你,都一样。”
江树竟无言以对。
女儿七八岁时,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除了修牙,很少再去医院。他便也松了心,对妻子的歉疚渐渐淡了。
偶尔听她抱怨女儿不听话,他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她矫情——谁家孩子不淘气?谁家女人不教养孩子?
后来,他迷上了打牌。他觉得,输赢不过几百块钱的事儿,他挣得多,不在乎这点小钱,开心就好。简言却强烈反对,跟他讲赌博的害处,还为此跟他冷战了大半年时间。
这次冷战,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之后,两个人矛盾越来越多,一言不合就吵架。因为心情郁闷,他开始借酒浇愁。
后来,他越发不想待在家里,不想面对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中年夫妻,激情不再,新鲜感全无,对着她,真的是倒尽了胃口!
他甚至计划过换房子,买个大三室。这样,他就可以有自己的卧室,晚归的时候不必睡沙发,更不必听简言嘟嘟囔囔烦人的抱怨。
但是,无论如何,他没想过离婚。
简言能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一直在张罗,大到亲朋好友的婚丧嫁娶,小到买菜做饭擦地洗衣,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有她,他一个大男人如何应付得来?
还有女儿,女儿从小到大都是简言陪在身边,一旦离婚,她大概率会选择妈妈。那时候,他江树岂不是要秒变孤家寡人?不行,损失惨重!
“哎呀媳妇儿,你先消消气好不好?我昨天确实喝多了,今天头脑还不清醒,才跟你犯浑。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我陪你去买衣服,算是跟你道歉——”
“算了吧,江树!”简言打断他。“咱俩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因为钱,更不是能用钱解决的。”
“我曾经给过你机会,甚至教过你如何维护家庭和婚姻,只可惜,你根本没有听懂我的话,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想听懂过。”
简言拉开抽屉,拿出两份离婚协议。
“以前,我渴望过你的关心和陪伴,你视若无睹;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不想再迁就谁,也无心再改变谁。所以,我们,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