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当日的午后就从两名内侍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一开始的时候侯景的愉悦溢于言表:“嗬嗬,这萧纲倒还挺识相的.”
“萧衍那老东西还在抖硬气么?”
内侍们一听到萧衍的名字,心中不约而同有了小心思,“咱从前才几岁时就被送到皇宫,只因老头子想换个几个钱买酒喝,又不是真心想来侍奉官家,在萧衍底下受尽了脾气,就是说现在,一瞧见他那皱着的眉头,两腿都还要止不住地打颤。不是咱天生没胆,不好好折磨一下这老东西,咱的胆子就回不来,心头老不痛快。”
想完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说道:“萧衍岂止是嘴犟..他还骂丞相您咧….”盘弄是非,阉人们一向是好手,从朝中大臣到诸宫妃嫔,谁没在背后被宦官或明或暗骂过几回?又有谁不知道要多体谅乃至巴结着这些皇上身边的内侍?
侯景听完,脸上果真变了颜色:“恩?他是怎么说的?”
“这….奴才不敢说…”
“你娘狗屁,快说!”
两名内侍做出一脸委屈的样子,却又是像在替侯景感到委屈,替新主子愤愤不平:“他…他骂丞相是“贱狗”,还说...就连…”
侯景甩手一掌打断了内侍的饶舌:“你再说一遍!”
那名太监一手捂着红肿的脸颊,一手蜷缩在胸前:“奴才…只是转述萧衍…老贼的话”
“老子让你再说一遍!”
就是再蠢笨的人也看得出此时侯景的眼光里尽是杀气,更何况是善于揣度主人心思的宫监:“贱…贱…奴婢不敢了,丞相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吧。” 太监“扑通”就跪下来了,眼泪和鼻涕哭成一团,粘在脸上。另一名太监看了,双腿也是站立不住,砰得一声就跪了下来,铁了心告诫自己,侯景问到就实话实说,再不敢耍心思了。
“把这没屌的杂种拖出去砍了,贱狗,你才是贱狗!下贱的狗!”
“萧衍,老东西,你死期近了,我不要砍你的头颅,不要绞你的脖颈,你的腰板挺得太直了,嘴巴生得太硬了。要在你的脸面上撒尿,在你的自尊上开刀,看看谁,才活得像条贱狗!”
“吩咐下去!从今天开始,任何人再不准往文德殿送一碗粥、一粒米!有哪些忠臣义士,想去送饭菜的,就把自己剁碎了喂给那老东西吃。”
三天后,当宋子仙头上顶着隆重的太保头衔来找侯景谢恩时,侯景正和王伟在厅上议事,宋子仙慌慌张张闯进来,一进门就跪倒在地。连声喊道:
“谢丞相再造之恩,区区贱命但供丞相驱使!!”
侯景坐在椅子上笑笑,摆手道:“鸟三公,虚衔而已,宋将军为国尽忠,夙夜操劳,一个太保,我还替将军不平呢”
宋子仙脸上一红,说:“卑职原先不过是个没出息的庄稼汉,祖上十八辈没出个郡守,三公更是不敢想。前半生日日夜夜躬耕插种,背都直不起,这下死后终于可以在光宗耀祖,在祖宗面前挺起腰板了。父母不过给了我这条狗命而已,丞相虽然没生我,却是让卑职从一条狗活成了人样,胜过了再生父母哇!”
侯景被宋子仙连串的妙语挠得心花怒放,宋子仙观其颜色还待继续说下去。站立一旁的王伟轻轻“嗤”了声,走上前白道:“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自强不息、临难奋发,将军既心有破虏之志,身负折冲之才,又何必妄自菲薄,庄稼汉如何,田舍郎又如何?天理从来不曾禁绝我辈扬名立万,王侯无种,将相无种!千秋之业,万代之功,但凭人谋耳,统统无种!天命不于常,人道有兴废,北极钓鳌客,安知非我辈!”
“好!好!王卿所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只是俺说不得这么壮烈。”侯景从椅子上腾起抚掌笑道,而后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略有尴尬之色的宋子仙,走上前去亲自扶起来。
几番寒暄过后,侯景将宋子仙送出门外,又和王伟继续着刚才的议题。
“萧衍老东西处处与我作对,依俺看来,活着怕与我不利,须得尽早让他儿子登基。”
王伟一开始不语,而后才缓缓说道,“萧衍毕竟一国之主,此事需得办得体面隐蔽些,免得人心不满又生祸端。望丞相勿用刀兵,勿假人手,勿要见血,勿要毁身。”
侯景口头上“嘿嘿”一声表示答应,心中却暗想:“一刀宰了,倒叫老东西死得痛快,就是要慢慢折磨你。你不是信佛么,看看诸天神佛哪一个救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