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很多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故事，也听过很多屌丝逆袭的故事。这个世界丰富多彩，本就不缺传奇。可我真的不太喜欢成功学励志书里的一个个例子，它们大多一个套路，一个多么不起眼的小角色，无貌无才也无财，然后坚强不屈、坚持不懈，机缘巧合之下咸鱼翻身，自此之后风光无限，似乎给曾经看不起他（她）的那些人“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样的励志经典，我们猜得中开头，也猜得到结局。这样的成功和风光，前面总带着“终于”二字。终于，成功了；终于，咸鱼翻身了；终于，不会被人瞧不起了......
我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太沉重、太苦闷、太严肃。看故事的我们从头到尾为故事里的人暗暗捏把劲儿，哪怕主人公已经苦尽甘来，可他们的身上好像已经被烙上了一个深深的“苦印”，这个苦字、这份苦味，渗透到骨子里，再难剔除。
我总在心里暗暗羡慕那些轻松的人，这样的“轻松”是份状态，由内而外、相由心生的状态，他们的脸很少绷着、眉头很少紧锁。
忽然想起一个女孩。
她是我的小学同学。记忆中，小学的班级里有一些调皮的小男生，专门欺负老实、文静的女孩子。每个班级总有那么几个女孩子是男生们的欺负对象，而她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她好像具备了所有被欺负的条件。她是全班公认的“家境贫寒”的孩子、学习成绩不好、也不是班干部、长相平平、衣着破旧、永远给人一种“灰头土脸”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她一看就是不会发怒也不任性的女孩，忍耐力好，男孩们觉得她不会告诉老师，当然肆无忌惮。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的座位离她很近，所以我几乎见证了男孩们欺负她的所有招数。扯她的头发、拿脏东西扔她、把她的作业本藏起来让她急得哭、把教室里最破的一个木凳子换给她坐......而与那些伤人的言语比起来，这些好像都只是小儿科。因为她总是长时间不换衣服，而且头发永远乱糟糟的、还时常有一点鼻涕流出来她又不及时清理，所以很多同学肆无忌惮地当她面说她脏，有人说她半个月不洗澡，男孩们笑话她、甚至玩石头剪刀布用她当赌注，谁输了谁就去拍她一下，女孩们没有人愿意跟她当朋友，因为跟她走得太近会遭到男孩们的鄙视，再加上女孩们也觉得她实在是太脏了。甚至在班级文艺汇演的时候，老师有意把她安排在角落的位置，老师说：“不能影响集体荣誉、班级形象。”
小学那几年我是很沉默的女孩，常常坐在课桌边一言不发独自发呆，有时候看着她，我会觉得：我身边最惨的人应该就是她了；我还总在心里庆幸：幸好，我不是她。我又时常疑惑：为什么她从来不哭？如果我是她，应该连每天走进教室的勇气都没有。
可能是自小敏感，可能是心里早熟的厉害。从上小学起我就觉得命运真不公，有些女孩生来就是娇贵的小公主，而有些女孩生来就是扮演小丑的那一个。
不过她好像真的无所谓一样，我不知道那样的无所谓是真的还是装的。她从不跟任何人争执、从来不抗议、从来不哭不闹、对于男生们的百般欺负和嘲笑，她也从来不会告诉老师。我们有过鲜少的几次交集，她留给我的也都是快乐、平静的模样。
小学毕业后整整两年都没有见过她，直到初三那年她转学到我所在的学校和班级，整个班级只有我是她的老同学，于是她主动申请坐到我旁边，成为了我的同桌。她一点也没有初到一个新集体的胆怯和不适应，融入的特别快，跟前后左右的同学都打得火热，我们成为同桌的那一学期彼此无话不谈。她的头发其实依旧乱糟糟的，衣服也看得出来又脏又旧了，外表跟小学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不一样的是她给人的感觉，大家好像都忽略了她外表看起来的邋遢和“脏”，愿意亲近她，觉得她特别有趣。那时的我是典型的青春期忧伤女孩，沉溺于那样“潮湿的心境”，多愁善感，于是每天都会跟看起来十分轻松的她聊天，我羡慕她快乐、羡慕她没心没肺、羡慕她成绩不好也没有压力不怕回家挨骂、羡慕她吃很多零食也不长胖......
长大后的我想起她，觉得她跟其他女孩最大的区别应该是她好像没有愿望，一个也没有，至少从没听她提过。那时我们身边的女孩在一起聊天，有人希望自己更瘦一点；有人希望自己更漂亮一点；有人想要考试名次更靠前一点；有人希望暗恋的男生能多看自己两眼......太多心思太多心愿了，那是个理所应当有愿望的年纪。而她，一个都没有。她对一切都很随意，长得不漂亮没关系、没有好看的衣服没关系、学习不好没关系、没男生喜欢自己没关系......
她无欲亦无忧无惧。
我从初三那一年开始明白也相信，小学时她面对周遭不公平待遇以及所有的嘲弄表现出的那份淡定自若是真的，不是装的。不是说年幼的她有多强大，而是她真的无所谓，不在意、不在乎。
在我眼里她小学时遇到的那些事算得上“童年的伤痛”了，而她，你见到她，一定会相信她是个心里没有伤的人。
初中毕业后我们失去了联系，这么多年一面未见、一言未说。
今天，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微博关注了我，然后在微博里给我留言，她说：“你变化好大啊，我都有点认不出了。”我点开她的微博，里面有很多她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化了淡妆，穿着时尚漂亮，看得出来是精心搭配的，不再是过去那个一眼看上去非常邋遢的她，不变的是她灿烂的笑脸和清亮的眼睛。她变美了，这种美不是五官的变化，而是气质上的蜕变。也许现在的她，容貌依旧算不上惊艳，可我在看到她照片的那一刻真的有些惊喜。
我不想用丑小鸭变天鹅的故事来形容她，因为她本就没有“丑小鸭式的”苦涩，她也能比无数的白天鹅更快乐。
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可能很多平凡的女孩都跟她有过相同的遭遇，在成长过程中得不到那么多的掌声和光芒，不漂亮、不优秀、不起眼。可却并不是每个普通的你和我都能像她一样快乐，幸运到没心没肺。
更幸运的是，她有让自己变得更漂亮更闪亮的能力。
认真翻看她的每一张照片，我更加相信“女大十八变”这样的俗语。不是每个女孩生来就是靓女，但大多数女孩都希望自己是靓女。这个世界上总有一部分人天生丽质让人艳羡，但还有更多的一部分人通过时间、通过成长让自己越来越美。那么，女孩，你慢慢来，你慢慢尝试、默默改变、别让成长中的灰色浸透你的脸，别让别人的光芒刺痛你的眼，你要有自己的光，然后亮起来。
我想我应该把她留给我的话再次回复给她，因为这也是我想说的：“你变化好大啊，我都有点认不出了。”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单曲循环听着刘若英的新歌，她诚挚地唱着：
也许要在很远很远的以后，你能看清楚自己的模样，你能开心的大笑了，你能伤心的泪流，你懂了，你懂了。也许还要很久很久的以后，你会明白他们为何离开，你终于不再落寞了，伸出手拥抱宇宙，你懂了，你懂了。
也许就在很久很久的以后，我能看清楚自己的模样，我能为遗憾而坚强，为流失而勇敢，我懂了，我懂了。
在这样的歌里，写完我心里的文字，愿意相信每一个平凡的小我都可以心明眼亮，无忧无惧。在记下这些文字之前，我刚读完我喜欢的朴树他写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的结尾有这样两句话：“我喜欢这种对待时间的态度，我们是不是非要那么急迫不可？”
是啊，时间是最好的见证者，你的好与坏、变化与成长通通都逃不过它的法眼。
所以，时间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急，我们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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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熙（珠海电台、半岛网络电台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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