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都晌午了也不说做饭,想把人饿死啊!”
爹看见我和娘一进门就吼起来。
“娘的,一个闲会有啥逛头……”爹突然看见我们身后一个黑瘦的男人抱个孩子跟了进来,骂半截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个谁呀?”爹指着土根问。
“她爹,你先进屋,我有话说……”娘把爹拉进里屋。
屋里一会儿就传出来爹的破口大骂声,娘小心翼翼的规劝声。
过了好长时间,娘走出来,示意我们几个进去。
弟媳轻蔑地“哼”了一声,扭着笨拙的身子没进屋,径自走出家门。
屋内,爹的脸黑的像个包公,坐那儿一言不发。
平时少言寡语的娘,今天出奇的冷静。
“土根是吧?现在这个情况我们都清楚了。这个事也不能全怪你,你也算是受害人。”娘顿了顿说,“我刚才和春花她爹商量一下,这样啊,我们给你二百块钱,把孩子留下,你立马买票回贵州吧!”
“ 不!爹,娘,俺好不容易找到这儿,您二老行行好,让春花和我娃一起回去吧……”土根还想往下说,爹“腾”一声站起来。
“回个屁!想都不要想!我把她养这么大,一天福还没享她嘞,跟着你走,可能吗!”
“爹,求求您了!小草是我们一家人的希望,她才十个多月,不能没有娘啊!”土根“扑通”给爹跪下来。
“爹……”
“再叫一句‘爹’把嘴给你撕烂!给我爬起来,少给我装可怜!”
土根可怜巴巴的看着娘。
“你,站起来!走,是不可能啦!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闺女往火坑里跳。小草太小,这儿的条件比你家强得多,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让她娘俩受委屈的。”娘语气很坚决。
土根又把目光转向我,我抱着小草,含泪摇摇头。
“回去吧!你爹娘肯定急坏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咱们再商量商量呗……”土根痛哭流涕。
“商量个屁,把孩子给我留下快滚,马上滚蛋!”爹暴跳如雷。
“俺不回去!俺没法回去,俺自己回去爹娘会被气死的……”土根抱着爹的腿苦求。
爹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弟弟在旁边把双拳握的“卡卡”响。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个熊样 ,猥琐的像个孙子!还敢在这啰嗦,看你是不想活啦!”爹气的浑身发抖,“滚!”
这时,大门外、墙头上趴满了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里”,我被拐卖,男人带着孩子找上门的消息像张了翅膀一样,早在村里传开了。
土根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肿胀的脸一步一回头,好像被猎人打折腿的黄鼠狼一样抱头逃窜。
弟弟拿着铁掀撵出去老远,“再让我看见你,打折你的狗腿!”
人群里一阵哄笑。
土根走了,我也出名了,三里五村关于我的传闻越来越多,我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特别是弟媳和我三姨,那个嘴整天能咧到裤腰上。
说起这个媳妇,娘是一肚子的苦水。因为家里穷,弟弟也和爹一样有眼疾,恐怕不好找对象,好不容易有个给弟弟提媒的,爹娘好像盼到个救星,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并答应以后女方家里的农活全承包了,这才把弟媳搬到家里。
没想到弟媳天生好吃懒做又多事,用娘的话说,这哪是娶个媳妇呀,分明娶家个祖奶。天天一家人供香着还不知理,爹脾气那么不好,也怕她三分。娘更忍气吞声,弟弟有时看不上说她一句,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吓得再也不敢言语。就她那个脾气,起来一走不回来,那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呢!
现在弟媳又有孕在身,势力大了去了。没事更是鸡蛋里挑骨头,肉里挑刺,天天胳膊肘往外拐,见外人就说爹娘这不行那个不是的。娘摇摇头:“唉,没法,过一家人难着嘞!凑合着过吧。”
“还大城市打工呢,钱没挣到,把自己肚子给打大啦!”
“现在好了,年纪轻轻的带个拖油瓶,看以后咋过……”
“咋过?咋过也不能老赖在家里。‘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馍’,这道理谁不懂啊!起先还能帮家干个农活,现在弄个小鳖孙占住人手,光吃不干,一家活肉蛋!”
弟媳和姨娘一对一搭的,全然没有半点同情心。
姨娘自从那次和娘吵架之后,多少年都和我们一家没有来往,包括我们小字辈,见面谁也不吭谁,现在不知道她咋和我弟媳栓到了一个槽上。
“你们俩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净在这儿看笑话嚼舌根子。”妹妹气不过质问到。
“同情心?问问你娘笑话我的时候咋不提同情心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天爷显灵了!”姨娘满嘴喷着唾沫星子叫唤。
娘不说话,硬把我和弟弟妹妹拉到院里,“小兰,你进来不进?不进就插上门啦!”
“你敢!看谁敢把我上门外!”弟媳咋咋呼呼,甩门进了她自己房间。
“看吧,不出三天,还得‘耗子掂刀——窝里反’,报应啊!哈哈……”三姨唯恐天下不乱。
提起我这三姨,她可是我的亲姨娘,我娘的亲妹妹!她和我娘嫁到一个村,又离得这么近,还是我娘给她说的媒呢!原来她们姐妹两个关系可好了,想一起做个伴。不过,后来因为我娘一句无心的话,她们俩彻底撕破脸皮,还跪在当街赌过咒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