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台湾作家简媜的一句话让我难以忘怀。《水问》——这是她的第一本书,以清纯的少女心怀叙说大学校园里外的人生幻化。
里面写道:“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回不了年少。”
回忆年少,好似澄澈明朗的蔚蓝天空,每次抬头仰望便遽然沉醉期间。白衣少年骑着脚踏车从你身旁呼啸而过,连飞扬的尘土都有一丝春风桃香的芬芳。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即便是这等风浪的画面,也能勾起让人们对青春年少的美好向往。
这团朦朦胧胧又散发奇异芳香的少年感,究竟为何物呢?
Samuel Ullman曾说:“Youth is not a time of life, it is a state of mind.”。决定一个人是否拥有少年感,从来都不是年龄。
或许年轻的热血,骚动的荷尔蒙以及睥睨天下的傲劲总让人觉得这才是沸腾的青春,这才是燃烧的少年。
是的,英雄出少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大多是心怀抱负的年轻人:杜甫在二十岁就表现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花木兰替父从军也不过刚过豆蔻年华;建军立业,开天辟地,更是条条宛如烟火的青涩生命烟消云散后铸成的辉煌……
不过,你能说“家祭无忘告乃翁”的陆游不是少年吗?他活着的时候,连做梦都是沙场,铁马,冰河,即便躺在孤寂荒凉的乡村,即便是个接近古稀的老者,却不自感悲哀。给他一个盔甲,一匹战马,依旧能执剑守边疆。
同理,当苏东坡豪迈地“左牵黄,右擎苍”,当他“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你能说“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他不少年吗?
或许,少年感是一种明知不可为、不能为、不必为而为之的勇气。不论经历了怎样的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依旧惦念着那个清澈的,执着的,从不害怕和放弃的自己。
有少年感的人,他的眼里是有光的。
最近热映的印度电影——阿米尔·汗的《神秘巨星》,让人流泪——不仅为那父权社会下顽强呼吸的母爱,更为那段纯碎烂漫的初恋,那久违的飞扬的少年气息。
钦腾,这个黑皮肤,门牙有些残缺的小男生的出场,让人忍俊不禁。他喜欢歌声动人的尹希娅,而且毫不羞涩地表达他的情感——他鼓励尹希娅参加歌唱比赛,时不时地出现在她身边,想尽办法和她搭话。即使上一秒被嫌弃,无奈地转身离去,只要尹希娅一呼唤他,便立即出现在她身旁。
这并非如网友所说的“委曲求全”的“小奶狗”。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对于爱的坚守和诠释——爱,哪怕降低到尘埃中,也从尘埃中开出花来。
钦腾虽然成长在离异的家庭,然而浸泡在健康的爱里,他拥有温暖爱人的能力。相比之下,尹希娅生长在一个父权至高无上的家庭,充斥着暴力和谩骂的环境在她心里不断灌进怒气。当父亲肆意殴打母亲,自己却只能噙着泪水,不断颤抖双肩和握紧拳头和弟弟躲在小房间里时,她的爆发指日可待。
所以,她会用拳头砸向石面来发泄,摔打物品来吼出对命运的抗争,甚至在公众场合对前来关心的钦腾讽刺和辱骂。但是,我理解她,我明白,这都是一个被压抑被扭曲的灵魂的心灵的歌哭啊!
之所以喜欢钦腾,当然不仅由于他对女孩的温暖守护,更源于他深情且厚重的爱意,从眼底里流露出的爱意。
因为这份爱意,他可以在被破口大骂后依然赖在尹希娅的身边,高情商地打趣说是故意为之,好让女孩发泄出心中的怒气;因为这份爱意,他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尹希娅一步步靠近自己的歌唱梦想;因为这份爱意,他可以鼓起勇气,明知即将离别,依然带她度过最难忘的一天。
温柔静默的一眼万年。
在这个物化的时代,这样纯粹的,不计利益的爱,已经愈加稀少了。单说面对女孩的怒气,要用怎样宽广的胸怀去接纳,去包容,就已经让不少人望而却步,甚至大男子主义式地绝不回头。
他看到尹希娅因为家庭的阻隔只能看着梦想的破碎,他用没有话费的手机给女孩一线希望,鼓励她拨通便挂断来博得对方的回应。用笨拙的手势一遍遍为其祈祷。
尹希娅要坐飞机去孟买录歌,他为她制定一系列“出逃计划”。当帮助女孩翻墙时,被问到面对封锁的铁门如何回来时,他回答:“我还有八个小时可以慢慢考虑。”真是潇洒极了。
他好像一无所有,却又丰富得让人羡慕。
钦腾太少年了,他希望自己可以不遗憾的拥有过,即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他还是用心去呵护心上的人,细心地观察她,默默地守护他,暖暖地陪伴她,希望看到她快乐并且梦想成真。不去问值不值得。
所以,当两人相隔一墙,当钦腾听见那句:“你听好,其实我也喜欢你”时,当钦腾看到尹希娅写在自己手心里的密码是自己的名字时,我知道,他拥有了。
影片的画面不断地在尹希娅的家庭和校园两个场景来回切换。在家庭中,她的生存空间是压抑的逼仄的,充斥着父权的专制与暴力,她与母亲、弟弟以弱者的姿态艰难地喘息着,无奈地被迫接受自己的命运。
而在校园里,钦腾的陪伴如春风般温暖和知心。相比之下,尹希娅的爱显得内敛,不动声色。我愿意相信,不是女孩不爱,而是习惯性地压抑自己的情感,冰块包裹下的心依旧是火烫的。
钦腾融化了女孩的心冰,也某种程度上预示着,女性的未来闪烁着平等和爱的希望。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相比偶像剧中的浪漫梦幻的情节,这样细水长流、朴实无华的真情更能打动人,因为它真实,清澈,不矫情,不做作。即便是不无遗憾的结局,依然让人深深感动。
少年的爱,深情却不强硬,温暖却不束缚,短暂亦是永恒。
而只有享受被爱,被充分爱着的人,才能够给予爱,分享爱。愿此生,我们都能够不负韶光,明白何为真实,何为爱,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