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这天,初七在虚缈宫顶,被一行人团团围住,各宫门人皆对她嗤之以鼻,怒目相视。在这虚缈宫之上,怕是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为擒住她。
外围之外,初七看到一女子,是她,暮烟。此刻暮烟却是趾高气昂,右手微托着下巴,一股妖孽般得意的笑意弥漫。
暮烟是个极魅惑的女子,她同师傅是旧时好友,当初他们几师兄弟一同谈钻研修行。后来师傅因为修行德行颇在他们之上,成为了这一代虚缈宫宫主。这些师傅同她说过。可初七看得出来,暮烟对师傅绝不是只是好友情谊,她,爱慕着师傅。
“你这厮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妖物么,初七邪魅地笑了,倒也没错,她的确不是人。
初七仰天大笑。
是师傅给了她生命,给了她再一次重视世界的眼,她的师傅便是她的一切。
那时初七自恃为自己是只妖物而高兴,于人相比,她更想为妖。
缘分吗,怕也是场孽缘吧。自她成为师傅的徒弟,她便想摒弃这妖身,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初七名为初七,是因为在十年前的一个初七的晚上。
那晚,古音在归去虚缈宫的路上,经过一方破庙,不知是命运的安排还是缘分的到来,古音进入了那间破庙,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她。
那个她早已死透,古音摸着她冰凉的额头,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这样死的未免过于凄凉,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脸颊凹陷,似是许久未进食过。
古音有些失神,良久,古音取下背上的司空琴,寥寥几笔,琴便想起了丝丝的音声,她的身体忽而有了变化,只见如死水一般的尸体上升起一股烟雾,那烟雾幻化成了人形模样。古音将它引入琴中,然后存封起来,将她带回了宫。
她名叫初七,是因为在十年前的晚上,她遇见了古音,后来跟他回宫,此后便唤她初七。
起初,初七只是附在琴身的一缕魂魄,它被封印在琴中,只能见到周身的一切事物,当然包括古音。长时间的呆在司空琴内,初七觉得十分无聊,整日只能与空气为伴,与自己对语。
想是古音知晓她的心境,每每修行之时,刻意指导般教初七,初七也很是认真,古音教了她些修身提气的术法,外加她在司空琴内的耳濡目染,一段时间后,初七竟然能够脱离琴身,幻化为人形出来。
本想着将这消息第一时间告知师傅,说是师傅,也是初七自封的,古音并没有承认收她这个徒弟。
那日她满心欢喜,跑去师傅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答,想必师傅不在。便去了大殿,至门口,她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于是停下脚步,探了个头出去。
那个女人纤细的腰身,绝美的侧脸,她们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暮烟在出门的时候,转身看到了初七,只是一眼,就匆匆而去。
“师傅,你看,我能从琴中出来了。”
古音没有过多惊讶,只道声好。
“师傅,那女子是谁呀,长得这么好看。”
古音没有回答她的话,想也是,没有对她说的必要,此后,初七便一直跟在师傅身边。
她总想着要报答师傅的恩情,便日日跟在古音身后,问他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帮他整理房间,收拾书籍。古音也随着她来。
初七觉得师傅的院落有些许冷清单调,便在院中种了几株桃枝,周围移植了些其他花束。她跟师傅说,等花开了,她要摘几株到师傅房内,让他能够日日看到这桃花,粉红粉红的。
一日,暮烟又来找师傅了,初七打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不大喜欢她,她觉得这女人太高傲,难以亲近,此时她来找师傅,初七就不淡定了。眼珠一转,又来了主意。
初七去井旁打了一桶水来,借故给花儿浇水,边浇边注视着他们,心想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有些闷气。便悄悄地挪到那边,好似真是园丁一样,暮烟突然抓起了师傅的手,初七一见这还得了,一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顺势手中的一瓢水就全打在了暮烟裙摆上。初七那是连连道歉,卑躬屈膝。
古音脸上到是没有任何神色,一如既往的高冷。暮烟这样子到是显狼狈,也就拜别师傅走了。
“下次浇花,可要看好了路。”“是,下次小心。”只要是能与师傅说上话,初七就很欣喜了。
若不是那日,初七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存在会给人带来什么,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日她误打误撞地进了虚缈宫的法器库,初七感叹虚缈宫就是不一样,就连兵器也都这么耀眼。然而下一秒她一靠近他们,它们就开始颤动,初七不解。越是离得近,反应越是强烈。不一会,便都飞起来飘在半空。初七想把它们恢复原样,便伸手去拿剑,
不料手一碰到剑柄,长剑就开始抖动,不受控制,剑身开始发出金光。门外有弟子察觉异样,便进来了。那剑像感觉到什么,直冲那人去,初七使出全身气力也握不住它,就在剑即将刺入那人身体的一瞬间,古音出现了,出手制止了这一幕。
要不是古音来的及时,自己怕是要杀人了,初七被这一幕着实吓到了。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暮烟看到。
“你到底是什么?”暮烟问。初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自打她进入虚缈宫,就日日跟在师傅身后,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
“你莫不是妖,今日我便要你现出原形,”说时迟,那是快,那剑被师傅弹开了。
“古音,你还要护着她么,你不知道她的危险,”
“初七是我徒弟,有什么事我自一力承担。”
“好,好,今日我便问你,是不是因为她,你一再拒绝我。”
古音没有说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暮烟拂袖飞走。
古音没有告诉她,那把琴乃是上古妖器,它能滋养魂魄,摄人心神,诱其入魔。反之,被它认定的主人弹起它,则可山河崩裂,所及之处,一切归于虚无。
司空琴本就是把魔琴。当日古音将她带入琴身,也是不忍,或许她会不一样,只要加以教导,未必就能成魔。
初七被它滋养,早在不知不觉间与司空琴混为一体,琴为她,她即为琴。
初七记得十岁那年,母亲生了大病,父亲却整日不回家,初七想找父亲,想他来看看母亲,父亲却给了她一巴掌,骂她没用的东西。母亲告诉她,当初父亲是为了她的家产,千方百计将她取了回来,母亲真正嫁入父亲家,父亲却在外寻欢,对母亲不闻不问,以致母亲劳累成疾,不久,母亲病逝。
父亲更加肆无忌惮了,直至那天,父亲新娶了后娘,后娘嫌弃她,让人将她赶了出来。她的父亲没有阻拦。
雨夜,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饥寒交迫,直到她死的时候,她看到了母亲,母亲向她招手,然后她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古音发现她的那日,她已经活活饿死。
被古音捡了回家,初七本就心怀感恩,与古音相处久了,对古音也有了依赖。便是不想有一天要接受这样的现实。初七没有恨师傅,她感谢师傅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让她能够遇见师傅。
今日也是初七,初七死在了初七,却又因为古音生在了初七。初七没有抗衡,任凭他们将她囚住。
师傅,初七知道,初七是魔,初七怕有一天会害了你。初七不想成为魔,所以初七没有反抗,那样,就不会害人了是吗。
师傅,您院子里的桃花开红之时,不要忘了摘几株放到屋内,你的房间太冷清了。
暮烟记:初七前的晚上,我去找了初七,我到虚缈宫的时候,偏偏看到了初七同古音在书房,古音坐在桌前,初七在旁边侍候。
初七在练习书法,古音看书,初七时不时逗古音说话,当初七的面古音虽是面无表情,但稍后脸上却透着欢喜,我嫉妒了,古音从没有对我这样。我从以前就那么爱他,他却只当我是师妹。
所以当古音走后,我找了初七。我知道初七对我也很讨厌,我故意激怒她。我说我同古音自小就是青梅竹马,古音一直对我照顾有加。以前别人都说我跟他是天生的般配。
她却没有同我争辩。我告诉她,“你知道你是东西吗。那司空琴本来是上古凶器,你与它已经融为一体,司空琴本身就具有罗刹之气,它的威力惊天地泣鬼神,终有一天你会成为魔。想必你也感受到了,体内的力量。”
我接着说,“古音只是可怜你,将你带回了虚缈宫,你知道吗,如今各宫宫主都在讨伐虚缈宫,逼古音交出司空琴,交出你,而古音为了你,终日与他们盘旋,身心俱惫。你也不想看到日后有一天你成为了魔,杀了人,而古音对你是杀还是不杀呢。不杀,就是与天下作对,杀了,却不一定杀得了。”
她说她不会成为魔,她说她的师傅不会抛弃她。我嗤笑她,我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她,我要古音成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