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孕5月的我从城里挪到乡下,因为家里有爸妈照顾,还有就是在我熟悉的家乡养胎,心安的很。这个下午依旧40度高温,跟平日里一样,吃完饭的我,躺在床上打算眯会儿,突然,爸爸从外面回来,说梨树弯西边地头有人杀人,于是瞬间睡意全无,忙起来跟爸妈一起打算去看热闹,农村人的劣根性就是喜欢热闹,不管别人家是怎样的惨事!
梨树弯是我的家乡,村民们几乎可以代表所有的中原农村人,质朴、悲悯,攀比。我们以土地为生,视自己的土地为生命,看着一望无际的绿色,再看看自家疯长的玉米、大豆、花生、芝麻,那种喜悦和成就和大城市里完成一个大项目是一样的,如果恰巧邻居的庄稼不如你家的,那么你就更可以偷着乐了,因为庄稼收获时节怎么也比邻居家多收了几斗,这就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就这样的农村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大事儿了,更不要说杀人的事儿,于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围了好多人,大家都在啧啧可怜小姑娘,我好奇的很,到底是什么事儿呢,于是抻着头往里面看了一下,就看到了那个穿天蓝色格子裙,白色拖鞋被鲜血染红的小姑娘,大约7岁8岁的样子,还有倒在她身旁的年轻少妇,身下也全是血!
我的母亲很快就认出了这个小姑娘是谁,也认识她的妈妈,再往前约10米,就连倒下的另外一个人,尽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被血包围,我母亲也认出是小女孩儿的外婆,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只见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说着说她家是2队的,小女孩儿的神情看不出悲喜,只是哭的凄切,围观的年轻小媳妇和老太太们都忍不住落下眼泪。
很快警察120都赶来了,把我们都撵走了,小女孩儿也带上了警车,此时我又看了一眼小姑娘,她的眼神一片茫然和空洞,不像孩子该有的眼神。而这个时候我妈妈和邻居们已经把事情打听清楚了,于是大家一边往家走,一边八卦,下午3点的大地似乎都能看到蒸腾的热气,而每个人似乎感觉不到,七嘴八舌的议论。
原来被杀的女人叫佩,而杀人的正是她的丈夫还有说是她公公的。我们村很多人都见过佩的丈夫,北集人,离我们梨树弯大概10多公里,他个子不高,话不多,大家的印象中是很能干的一个男人,听说在外面开吊机。而佩是我们大队2队的闺女,嫁到了北集。我们梨树弯大队2队是回民,从1队到8队都知道,2队都是惹不起的人物,他们也不和我们汉人通婚,北集也是回民聚集地,因此2队的姑娘大多嫁的是北集人。
佩嫁给她的回民丈夫8年了,但是几年前闹离婚,佩就一直住在娘家,今天是佩的姥姥生病住卫生院,于是佩和她的母亲还有两个女儿去卫生院看望病人,谁知道她的丈夫就专门等在田间,然后用刀子把先捅死了佩,再捅死了佩的妈妈,最后让他爹抱走了二女儿,把大女儿留在了杀人现场。是的还有佩的公爹也参与了这个杀人事件。
于是有人说是公爹捅死的,有人说是丈夫捅死的,总之,在到底谁捅死人的上面大家有了争执,但是唯一没有争执的就是那个小姑娘,就在她人生刚开始的年岁,目睹了自己的爸爸爷爷捅死了自己的妈妈外婆,抱走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她就在那个阳光正烈,庄稼旺盛的下午经历了人世间最为悲惨的事,她在一天之内失去了朝夕相处的妈妈和外婆,还有名义上的父亲。这个女孩子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灿烂的笑容了。用我大娘质朴又洋气的话说,她说:“可怜啊,这个女孩儿一辈子心里都有阴影了”。我想何止是阴影啊,可能是她一辈子的噩梦了。
我自己也因为好奇就牢牢记住了小女孩儿染红的双脚,心里一直唏嘘,到家就仔细的问我妈妈这家的事儿,我希望这个小姑娘以往的人生是幸福的。但是很快我就失望了,因为我的妈妈说的最多的都是一些佩的婆媳和夫妻之前的一些琐事。并没有怎么关心小女孩儿。
但是从妈妈零碎的语言和推测中可以看出,佩的一生也是一个悲剧,佩的娘家母亲就是被捅死的丈母娘,是一个好强严厉的人,她能和邻居因为一些口角,就半夜跑去邻居家的麦地里割人家的麦苗喂自己家的群羊,还割的很严重的那种。还时不时把自家的群羊赶到人家地头,直到人家主人来才会厚着脸皮说“没有看住。”
就这样的母亲养出来的佩性格也是强硬的,而嫁过去的那家婆婆性格也比较强硬,听母亲说他们家闹过一个很大的事儿,当时二人结婚刚刚半年,两家人打的都惊动了警察局,原因就是因为年后初4佩的娘家姐姐来做客,婆婆当时不在家,佩为了招待娘家人就擅自做主把羊头给自己姐姐姐夫炖了。
就这就闯了祸,婆婆回来不愿意了,说是祭天的羊头,不能吃,吃了就是诅咒这个家破财,于是怂恿男人打佩,而其实回民最多的就是羊头,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就是她的婆婆觉得自己不在家佩动了她的厨房。而佩的丈夫真的就打了佩一巴掌。
珮不甘心,跑回娘家,丈母娘一听立马炸了,带着一群人,又是骂街,又是打仗,场面一度失控,直到警察来了才罢休。当时佩的丈夫被打的最狠,于是非要离婚,二家商议离婚时,又因为彩礼的事儿扯了几天,就在此时,珮发现自己大姨妈已经半个月未至,去医院检查果然怀孕了。
也行是因为他们的风俗不能堕胎吧,也许是娶个媳妇也不容易,婆婆软了,让丈夫和儿子去佩家道歉认怂,伏低做小,佩也看在孩子面上,不再提离婚的事情了。大女儿就这样出生了,却没有想到,女儿的出生并没有让这对小夫妻融合。佩和她的丈夫的矛盾反而加多了。三观不合都是小问题。
男人出去挣钱,都交给婆婆,佩在家照顾女儿,做饭做家务,伺候一大家子,有一次耽误了小姑子上早自习都被婆婆挑理,最让佩心寒的是,每次吵架,哪怕是二人之间的斗嘴被公婆看到了,都死命护着儿子。终于在二女儿出生以后不久,因为回娘家的中秋节礼跟平时的不一样,以往的6大箱东西变成了4小箱,羊肉也从8斤变成4斤以后,佩发飙了,怒怼婆婆,谁知道正好被丈夫看见,就说她恶毒,把佩毒打了一顿,婆婆却旁边一边假装抹泪,一边又在诉苦,说自己的儿子每天干活辛苦,回家还得不到关怀云云,就是不劝架,也不拉着儿子,就眼睁睁看着佩挨打。
这次佩下了决心要离婚,而男方却非要争小女儿的抚养权,佩因为不舍得把两姊妹分开,自己也舍不得女儿,于是想到了逃避,带着两个女儿回了娘家,一住就是3年,这3年里,虽然男方不断的上门骚扰、闹腾,要女儿抚养权。但是有自己的母亲和父亲护着,佩的日子也过的去,最欣慰的是,母女三人能够在一起。
所以人性的恶毒就在这里,农村人的思维很简单,你不让我快活我也不让你快活,他们不惧怕坐牢,不在乎生命,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痛苦也一定不让你松快,现实和流言让他们滋生了邪恶的念头。只是当他举起罪恶的屠刀时,没有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或者在他的思维中,连大女儿也是恨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