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百代长河,千代花木,渔乡城舍尔。
在三天三夜的失眠紧接着三天两夜的沉睡后,路尤他昏昏沉沉地从黑暗中睁开双眼,探出微热地左手向灯的开关处摸去,手的方圆几厘,肌肤所感,如墨玉般光滑,层递着不知名的温度,大概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缩回开始变冷的手,用身上轻薄的棉被即刻堵住防线的缺口,寒气在结界外翻腾,听不见它的嘶吼,但隐隐地飘散来不远处的呼噜声,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他逐渐开始清醒,他没有穿越,不似梦游,他躺在卧室的那张精致的小床上。
他的喉咙干涩,但还能忍受且已经习惯,轻易不出悟空画的方寸,外边不定有什么寒虫冷蛇的。他下意识开始想象着明天,今后,来世。他似乎不同于常人,从没有反思过去的习惯,如果不是因为生理的自然反应,也不会当下的理会挨饿受冻,当他对未来的想象也丧失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切又何用待从头。当他开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开始幻想未来时,发现平常一往无前推进的轮船,它的起动十分缓慢,像是时间被莫名的神秘力量拉扯,在长度上白日飞升,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但不久就恢复上升到原来的加速度,更何况轮船毕竟是向远方行驶。但这终究是一个问题,但路尤他并没有回想的兴趣,他总是平淡如水,波涛不起。
一直以来他的过去都是别人告诉他的,似乎只要在他的过去安装不同的程序,就会显示不同的貌似精彩的过往岁月。他没有什么不情愿,还十分感谢对方告诉自己本来不知道的东西,充分的激发他的好奇心。他在脑海中拼凑着别人眼中的自己的过往,像是在建造属于自己的宏伟的城堡,他对此感到兴奋不已,甚至产生把用于想象未来的精力和时间放在描绘自己的过去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做是错误的。万般无奈,百般纠结下,他放弃原来的想法,但因此也在搭建过往时格外认真,如造人般神圣。
轮船开始起航,他没有多余的目光,似乎在从事着灵魂摆渡的工作,不问来往的行人,遵守着不变的条例。可是轮船行驶的方向不是以往的未来,而是向过往破去。路尤首先发现水面的波纹以相反的方向划去,没有震惊,没有欣喜,只是暗淡的目光在深处闪烁一下就彻底熄灭,他的身体为何微微地颤抖,情非得已。他感到疑惑,这一切难道不是固定的吗?这一切难道有真的可能吗?但一切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他感受着习惯着被动和控制。他默默的观察着一切,轮船在向过往驶去,从没发现另一个方向一开始就需要拐角,原来这亘古的河不是一泻千里。他的好奇心渐浓,实际上也只有好奇心。与其说是其他的情感被封印,不如说他从来不拥有其他的情感,也就是别人所能看到的就是他的全部,但他需要在乎这是全部还是部分吗?他没想过。
他没有期待,没有恐惧,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在柳暗花明后,在轮船的前端呈现出一片斑斓大洋,如破碎的镜面,纵纵横横,奇怪的是镜面是完整的,不似飘雪万里的江面,遍体布满冰裂纹般的奇异脉横的令人神情恍惚的线条,而是像来自自然的鬼斧神工下的天生脉络。这片景象之初给他的印象就是在美满无暇的玉块上承受外界巨大的冲击,但是并没有毁坏,那曾经开凿的痕迹却永久的存留下来。随着轮船的驶入,洋面上荡漾起层层涟漪,他仔细的观察着变化与静止,精致的洋面以波浪纹的样式从新塑造形态,终究还是不固形的液体。那夹杂在两块冰面之间的漆黑的缝隙,在人肉眼的凝视下竟然在逐渐的扩大距离,其下万丈深渊。轮船在以均匀的速度向缝隙推进,路尤他依旧心无波澜,内心竟升腾出解脱的快感,他闭上久久凝视的双眼,在等待着宿命。
我很好奇他在那刻究竟在想什么,但他后来告诉我,在他的能够记忆到的一生中就在那刻没有思索,在等待着什么,冥冥中的注定。等待的季节总是显得如此漫长飘远,但相比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好歹有一丝期待的希望,却夹杂着心酸的复杂。他幽幽的睁开双眼,原来轮船正在接近那神来之笔的深渊,原来一切已经将要结束,但蛮横的命运还要他亲眼目睹着世界的崩塌,也罢也善,顺遂其莫名的心思。
人之将死,其心也动,或为留恋人世,或为颤抖着想为自己的一生画上不完美的句号。但路尤他了无牵挂,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忧郁眼神散发着微弱的倔强的光芒。当一辆船沉入海底,谁也不知道它为何离去,当一个人成了谜。轮船以不变的速度开赴彼岸,姑且说是彼岸,精神可嘉。尚存的时间只留给轮船从此到那,也只是路尤的时间。
那斑斓的大洋也不为其旅客鼓动最后的波浪涛涛,至少也似风吹涟。轮船终究有这一刻触碰到深渊之壁。如果存在永恒,比之毁灭瞬息。他不问其生,但要明察其灭。没有轮船的直流急下,没有船体的分崩离析,奇怪的是轮船从那漆黑的类似深渊的缝隙上驶过,路尤没有庆幸劫后余生,在紧锣密鼓的分析,到底发生什么,他开始怀疑他的感官。大洋的水文环境变化莫测,如今风起云涌,暴雨欲来船颠簸,拍打在船体上的浪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覆盖在他的身体上。他再也不能端坐在船坞上,猛地站立,双目中迸发出炽烈的星芒,像是大雨冲刷记忆中的沙,像是雷霆劈裂玉石的外衣,像是传感器接触优良。原来这无尽的汪洋是真正属于他的物什,才发现他原来会笑,会哮。那洋面上的纹痕不知是如何形成,但他知道那是他的自然生长,尽管他记忆不起到底他的过往发生什么,但他的过往存在过,如此足矣。那看似可怕的墨线也不是外力的作用,而是未知岁月的自我保护,热胀冷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轮船在洋面上无目的地遨游,由陌生到熟悉,而原本就是熟悉。
我想他以后或许不需要轮船,他说,是的。
不同的空间的时间流逝的速度是不相同的。从幻想中心满意足的撤出,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举世皆醉他假寐,众人皆醒他假寐。万物有灵,不知道在此之前路尤到底是什么,就像在宇宙之前的宇宙如何命名。路尤说他的生活在此之后并没有旁人看出来的改变,但他说他变了,变得像从前的从前一样。
夜深沉,寄意寒星,一觉到天明。
(我一直记不起10岁之前的事情,准备写四篇小文缅怀一下。这是第一篇。此外三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写。我将我的负面的或许会伤害你的部分情感极端化,格式化,将小小的矛盾格外的突出,他绝不是我,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