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从家里搬了出来,小柔始终不给他任何机会去谈离婚的事情。每次他回到家,她不是紧锁房门躲避不见,就是早就不见了人影。辅导员面对她这样的逃避也是无可奈何。他只有选择搬出去,如果他还在家里住,小柔就还会有念想。继续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他离开对大家都好,她会想通的。
这段时间,大眼睛也没有再跟他见面。他开始每天在睡觉前给大眼睛写一封邮件,对她倾诉自己的相思之情。一开始大眼睛并没有回复他,辅导员开始有些急了,他不停的给她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直到几天后才给他回了一封邮件。
“我想,我们都做错了。就是因为当初的我有多么难受,我就知道现在的她有多么痛苦。我们都知道这样去伤害两个善良无辜的人是我们的罪过。我甚至自私的想过我情愿她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情愿你没有提出离婚,只要不伤害大家,我们就可以继续这么偷偷的交往下去。可这一切不能曝露在阳光之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也想过跟他说我们又在一起了,可是我始终说不出口,我不能伤了他。”
“我们能再在一起一段时间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是我不该回来去扰乱了你的世界。我也对不起他,我们所亏欠的终须要由我们去偿还,不要再等我了。”
是啊,还有那个一直守护着大眼睛的人,我竟然忘记了他的存在。辅导员自嘲道。
这几年一直是他陪伴在大眼睛的身边。他陪她去到了遥远的北方,一起走过了广漠荒原,一起游历了山川河流,一起领略了北国风光。
虽然大眼睛并没有爱上这个跟她一样爽朗爱笑的男人,但是也多亏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有他这么一个开朗幽默的人陪伴在身边。就在她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只有他背起行囊追到了车站,丢下所有,义无反顾的跟随她的脚步去了北方。
这几年他们在一起也经历了很多,两个开朗的人在一起总是在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中度过。跟辅导员润物细无声的温柔不同,这个浓眉大眼,黑黑的小伙子做事情总是很简单直接,他的爱也是浓烈勇敢,不会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和含糊不清。
渐渐的,大眼睛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和他斗嘴,习惯了被他宠溺。只是,面对他不会再有心痛的感觉,可能心早就被伤到破烂不堪,老天给了她一颗石头心来代替吧。
本来她决意这一生就将继续这么过下去,有自己的工作,有亲人和朋友,还有对自己这么好的男朋友。人不能奢望太多,太贪心了,她应该要知足。
哪里知道当她再次看到辅导员的时候,她又开始无法抑制自己那颗千苍百孔的心,因为它竟然在那一刻重新开始了跳动。
“我真的求你了,不要拿我一个人犯下的错来折磨你自己。小柔是无辜的,他也是无辜的,可是你要知道我们也是无辜的。相爱有什么错?为什么相爱的人就不能在一起呢?
“我所错过的已经太多了,你知道我有多么渴望一切回到原点吗?如果真的回到从前,我情愿上天拿走我的命,只要能让我再陪你一次,让我亲口听到你说你已经原谅我了。”
然而,辅导员的这封信始终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一个人住在学校的宿舍,不曾再回过家。这期间小柔的父母来找过他,他自己的父母也从老家赶过来劝阻他。他依旧不为所动,大不了也就是没有了工作,两手空空的重新开始,只要大眼睛回来,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些都是他欠大眼睛的。
小柔依旧一个人在家等着他,她无法去学校找他,尽管那是她从小长长到大的地方。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哪一句话说错了,辅导员就更加决绝的离她而去。还是在家等着他吧,这家是他们两人的,都是他所熟悉的。空气里还有他的味道,只要在家还在,他一定会回来的。
时光就这么在指尖慢慢流逝,抓不住,留不下。一如已经变了心的人,再多的挽留也只是徒劳无功。爱人们沉浸在当日美妙的花好月圆之下,沉醉在动人心弦的情话之中,久久不能自拔。迷住了眼,却看不清身边的人早就起身走远。
辅导员一次又一次的用尽所有的联系方式找寻大眼睛。他去到了电视台,别人告诉他大眼睛已经辞职了。他最后只有去往了大眼睛的老家,大眼睛的父母对一切都茫然不知,他只有无功而返。每天晚上一如既往的给大眼睛写邮件,却始终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他开始了一个人的煎熬,他开始体会了只把心放在一个人的心上,只为了等她的归来,其它的任何事都是浮云掠过。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许久不更新的大眼睛的微博上上传了一张雪山的相片,辅导员立即认出来那是北方一座城市的著名景点。辅导员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他跟学校请了假,回到了家里收拾东西,他要立刻赶往图上的那座雪山,找到他最爱的女孩,与她携手共度一生。
“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他一回到家,没有想到小柔也在。冥冥中自有无形的手在安排着这一切吧,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
“小柔,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很多余。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是我只求给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去弥补我过去犯下的错。”
小柔的眼里此刻再也不见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眼里的男人是如此的彷徨无助,眼里充满了渴求。
“难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是在犯错吗?你去弥补对她犯下的错,那么你对我犯下的错,亏欠我的由谁来还?”一向好似柔弱无骨的小柔眼神怨憎的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她的眼神好像可以射穿他软弱的灵魂,让他不管再说什么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想不通,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不甘心,小柔明明知道为什么,可是她还是问出口了,因为他希望眼前的男人否认这一切。哪怕是在敷衍她。
“对不起,对不起...... 哎.....”
“我...我爱她。”辅导员还是很残忍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欠你的,我下辈子来偿还给你。”说完,他低下头,已经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
“你走吧”。小柔说完这句就转身走进了卧室,留给他了一个决绝的背影。
这一刻,辅导员的心里并没有真正的得到解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柔的好他都知道,他也很感激,可是,她终究不是她,不是他爱的她。
他本想跟上前去看看,可是最终他还是停留在了原地。就在这里划上休止符吧,大家都从新的起点开始出发吧,不要再去给她任何的幻想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对小柔来说,任何的借口来掩饰出轨的行为都可以去原谅,可唯独那句我爱她,这就是拿一把利刃徒手插入她的心脏。最爱的人残忍至极,拿刀一刀又一刀的扎得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本来以为痛到极致就不会再痛了,哪里知道还有一种痛是比死更难受的,比刽子手更斩立决,杀人于无形之中。
她没有问过辅导员是否爱过她,答案她是知道的不是吗?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她甘愿如此。
只是她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坚守的底线。我已经退无可退了,你还是要离我而去。是不是前世我伤你太多,这一生要如此辛苦的来还给你?欠你再多,这一生也该还清了吧?
辅导员到了北方开始找寻大眼睛的下落,一段时间过去了始终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他只有一站站的去往大眼睛曾经去过的地方,那都是她有跟他描述过的地方。他还是每天给她发一封邮件,告诉她他今天到了哪里,他所拍摄的风景,他对她的思念。
他幻想自己是当初的大眼睛,背负着一身伤痕踏入这北方境界,通过旅程来一寸寸的去忘却自己的痛苦,用天山雪水来洗净自己的伤口。
北方的冬天是多么寒冷啊,这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姑娘来到这里该有多么怕冷啊。想到这个,辅导员觉得心疼。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她最寒冷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为她嘘寒问暖,驱走严寒。今后伴她左右,为她撑起一把雨伞与她一同看尽世间繁华的也不会再是他。心疼她的也不会再是他。
这一晚辅导员终于收到了大眼睛的回邮,这封信就如同救命的泉水一般,及时的补给给了那在沙漠中脱水已久,快要要死去的他。他迫不及待的点击开来,想马上知道她的下落。
“辅导员老师,原谅我还是喜欢这么叫你。你不要再找我了,我已经跟他结婚了。爱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们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想,你曾是我未画完的一个圆,是我心头上一个的缺口,是我没有做完的一场梦。现在这一切都补上了,我没有遗憾了,也是时候该结束了。不要再让身边的人也去变得残缺不全。”
你有读过琼瑶阿姨的《窗外》吗?师生恋也好,婚外情也好,这一切都已经完结了。
还有,再次遇见,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原谅了你,你也要原谅你自己。
信里还附上她和他的结婚照,相片中的她笑靥如花,美的不可方物。看来,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归宿。
他看完闭上了眼睛,良久后,他又睁开眼睛笑了起来,轻叹了一句:“我终究还是来晚了。”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就如同他击垮小柔的是那一句“我爱她”。大眼睛击垮他的则是借用《窗外》这本书来告诉他,另嫁他人不是因为怕伤害别人,而是因为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爱笑的男孩子。
跟他再续前缘只是因为那是她年少时缺失的美好,她是看清楚了自己,拨乱反正,让所有人回到原位。
还有结婚照上的日期,是他看到雪山相片的那一天,相片不是用来指引他去找她的线索。是她和他当年定情的地方。
人真的有来世吗?辅导员不敢想象。可这世上一定有因果循环,是有报应的。他欠的债太多了,即便有来世也未必真的够他去偿还。
十一月的秋天,他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变的只有他。曾经他顾忌太多,看不清楚自己,他以为他要的只是安定,感情可以放在后面。曾经他了解了自己的真心,知道了什么对自己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他奋不顾身的去想要抓住那一丝的幸福,不曾想终究是虚晃了年轮,镜花水月。
辅导员想到了回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回归之前的生活,他的确也是太累了。这个时候他只想拥有一块能让他稍稍休息喘息的地方。这个曾经他不曾回望的家,竟也让他有了一丝的放松和期盼。如果那盏灯还亮着,如果那个人还等着,我是不是就该像大眼睛说的那样,和她开始全新的生活。他承认他还是很自私,尽管他依然不爱小柔,可是他需要她的温暖来替他疗伤。
都放下吧,放下,方得自在。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生活给予我们的更多的是现实和打击。勇者可以无所畏惧,迎头而上。胆怯懦弱者只有节节退败,不堪一击。
辅导员的家里除了他自己早已人去楼空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一个文件袋。辅导员打开一看,是小柔已经签署的离婚协议,还有她写给他的一封信:
前尘往事
悉数尽还
六道轮回
不复再见
小柔爱她,可终究不是她可以牵线布控的木偶人。即便将她屏封了五感,摄取了魂魄,她还是有属于自己的那一点仅存的自尊,不容践踏。
“也好,也罢。”我是罪人,就让她恨我吧。这一生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也不必再有轮回了,就让我灰飞烟灭,随风散去吧。
辅导员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这座城市。对他来说,他是被遗忘的人,他同时也选择遗忘了这个世界,既然如此,在哪里苟活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这一场情爱中,每个人都是被辜负的那一个。世间事有太多难以圆满了,也是这样越会让人销魂蚀骨难以忘怀。很少人会选择去活在当下,总会去渴求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和事。前行和后退都是如此的艰难的选择,原地转圈是否可以扭转局面?
就如同是梦境一场,前尘种种皆是虚幻飘渺,梦境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层,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不同的空间交错。梦中迷途,是不会迷途知返的。只有等梦醒了,一切方可重头来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