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垛是一个小村庄的名字,藕垛也是我的家乡,藕垛是由三个垛子组成的,也就是河南河北和河东三大块,村中有一条大河东西贯穿着整个村庄,清澈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着,河的两边分布着七,八个大小不同的码头隔河相望,两边淘米洗菜的人们相互打着招呼。
河南在河的南边,河北和河东并排在河的北面,河南称河北为河北,而河东称河北为河西,所以村中人都知道,河北即河西,河西就是河北,因为是垛,垛的四周都是河道,交通十分不便,从古至今,连结整个村庄的主要工具就是桥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想去外公家玩(我们家在河南,外公家在河北),都要经过一座木桥,那是横跨小村南北的一座桥,在那宽阔的河面上,也是连接全村唯一的一座桥,村上河南的人要是想到河东去有事,看起来只有一河之隔,可必须经过小桥绕道河北,再经过连接河北与河东的坝头,才能到河东。在村中宽阔的河面上,四根又大又粗的树干,分成两排两两地站立在水中,像是四个威猛的汉子在守护着行人的安全,桥面上是用六根树干分两边,一边三根连接着,中间一段高高的略显宽了些,两边从中间由高至低直达路边,把树根死死地咬住两头的路面,在两排木头之上,横着一根根三尺长的树棍,树棍一根紧挨着一根,用铅丝绑着洋钉钉着固定在横着的树干上,每根树棍都不是很直,每根树棍之间都有很小的间隙,记得小时候从上面走过,如果对面有人走来,双方总要侧着身体才好走过,要是有上几个人一起过桥的话,桥身总是一晃一晃的,发出吱吱格格的响声,因为从小我就恐高,从桥上走过从来都不敢往脚下看,总要妈妈搀着我才敢走过去,到了上学的年龄,村中的学校设在河北的东北角,每天上学要从小木桥上走过四趟,每次走都提心吊胆的,记得有一次,桥上的木棍不知什么原因少了两根没来得及补上,留下一个很大的缝,走到那里我低着头一看,河里的水泛着白磷璘的光,特别地刺眼,而且又这么高,简直把我吓死了,我不敢走过去,只好趴在桥上死命地抓住木棍慢慢爬了过去,等过了桥浑身己经吓得湿淋淋的了。
关于这个小木桥还有一段故事呢:听老人讲,原来每次日本鬼子下乡扫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知多少村庄多少人深受其害,鬼子扫荡的船从东台沿路经过我们村,由于鬼子的船又大又高,从小桥下过不去,我们村的老社长周荣堂,为了保护乡亲们的安全,都主动把中间的桥板撤掉,不把他们上岸的机会,并撑着小船等在桥下,送上鸡蛋和一些粮食,日本鬼子就不上岸了,也就搔拢不到村子上的老百姓了,他用了这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在那个特殊的岁月,保住了全村人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
到了七十年代初,村中的小木桥拆掉了,村中人经过几个月的摆渡生活(一条小水泥船的两端,扣上长长的绳索,在岸的两头用木桩固定住绳索,过河的人想到那边,就拉着那边的绳索就能把船拉过去),换成了由三块水泥板组成的没有栏杆的桥。到了夏天的晚上,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照着,宽阔的河面上凉风习习,桥上就挤满了乘凉的人,他们每人手中拿着把蒲扇,有的人坐在小凳子上,有的铺开凉席躺着,大家自觉地把桥中间让出一条小道,几个要好的女孩子一起有说有笑,小男孩子们也聚在一起打打闹闹,因为没有拦杆,大家都觉得有点危险,于是大人们睡在靠边的一侧,生怕孩子们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几个小媳妇们张家猫李家老鼠地聊得正欢,男人们谈谈今年谁家的庄稼收成好,说说从外面听来的新闻,手里的蒲扇在噼里啪拉地响着,几个白天干活累了的人,己经发出打呼的声音。那不是桥,那完完全全是一幅其乐融融的仲夏纳凉图。
到了二零零二年,全村人集资在村中新建了两座大桥,一座在村东头,连接河南和河东,河南到河东再也不要绕道河北了,一座在西头,是在离原先的老桥没有多远的地方,与老桥并排而立的一座桥,站在西头的新桥上说话,老桥上的人准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是连接河南与河北的第二座桥。这两座新建的桥,全是三米多宽的水泥桥,三轮车电动车,可以任意地从桥上驶过,现在三四个人可以手牵着手从桥上并排走,桥的两边装有结实的护栏,再也不用担心不小心从桥上掉下去了。
现在到了夏天的晚上,月色依然是那么的明亮,河风依然是那么的凉爽,然而,桥上一个年青人和小孩也看不见了,他们全都坐在空调间里,或坐在电脑前或看着电视,桥上偶尔坐着三五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依然拿着用了很多年,用布缝裏过的蒲扇,闲游自得地轻摇着,仿佛在回忆或亦在追思。村中的小桥至今还在,如果有人抄近路还从老桥上面走过,可走的人己经很少很少。偶尔回去一两趟,总要站到桥上依着栏杆去听听那潺潺的流水声,去看看那倒映在河中的月亮,去想想儿时候的那些趣事。
藕垛的桥,从最先的小木桥,小水泥桥到又结实又宽阔的水泥桥,藕垛村的面貌伴随着桥的变化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近年来村中在外求学,工作和经商的人也越来越多,桥虽然大了阔了,但平常村中常住的人却少了,走在宽阔的巷道上,难得遇到几个人,即使遇到,也是几个故土难移的老人。现在即使是到了夏天,那种坐在桥上摇着蒲扇,搬着小凳到处找位置纳凉的情景只能定格在我儿时了,只能成为我人生中的一个美好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