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娘苦命,在于18岁时她就没了娘,家里的做渔民又是酒鬼的爹和16岁、12岁的两个弟弟,让她成了家庭主妇,承担起了带养弟弟并帮他们成家取媳妇的重任。
她的大弟找的老婆是个蛮不讲理很无人情味的女人,两人成家后不仅没有对老人尽孝道和帮助一下家中的姐弟,还一味地抢拿东西并与家人吵架,即使在小弟成家时也不给予一点帮助,所以自我记事起,我家与小舅家都不与大舅家走动。
我娘为了照顾她那逐渐丧失劳动能力的爹和年幼的小弟,一直没出嫁。直到她小弟结婚、老爹去世,25岁的我娘才与有先天哮喘、体质很差的我爹成亲,开始了自己的生活,也就步入了另一段苦难的人生。
爹娘有了我们五个儿女,另有一个女孩在三岁时夭折了。爹爹有病,靠着他的学问多年都在村里的副业大院当会计,有一份比较稳定的工分收入,但却基本上不能做家务,这样就导致我们的娘白天到生产队干活争工分,其它时间拼命忙家里的活。七人之家呀,吃的全自己做,穿的全自己缝,还得时不时地给咳喘的上不来气的爹爹捶背清痰……在我的印象中,娘总是在后半夜才睡,凌晨四点前后就起床,即便是病了也都没少劳作。
随着儿女们逐渐长大,虽然多了挣工分养家的,但娘的愁事也越来越多,一是爹的病日渐加重,需经常住医院救治,二是得给四个哥哥娶媳妇盖房子,三是有眼疾的大哥老大了也找不上媳妇,这些都让她操碎了心。我经常出奇的想,我娘不像是凡人,是钢筋铁骨加肉身吧,否则她的肩膀怎能挑起那么重的担子?!
好在我们兄妹五人都很懂事能干:大哥早早出去搞副业挣工分,二哥师范毕业当教师挣钱,三哥就业在盐业机械厂当工人挣钱,四哥在村副业大院开机床挣工分,我呢,从小拾柴挖菜捡破烂,卖废品的钱竟能供应了自己上学所需费用。
我二哥成家最早,因我二嫂是务农的,我的爹娘就给他俩盖了房子。一年后我的大侄子长江出生,我们家有了第三代人。这以后,爹的病情更加严重,便在1973年的秋天去逝永远离开了我们,把三个没结婚的儿子和幼小的女儿留给了我娘。
爹的离世让娘长时间的豪哭,整夜整夜的哭,且拿我作她的出气包,有因由无因由都对我又打又骂,几乎天天如此,让那时与娘同炕睡的我尤如惊弓之鸟。娘对我的打骂持续到我22岁调到崂山十四中不再住家里时,这是后话。
在后来的几年里,娘给三哥、四哥、大哥都娶了媳妇,给四哥盖了房子,并给他们每家都看孩子,累断了腰。三哥两囗子都是吃公粮的工人,他们分到了公房。大哥娶了个傻子女人,不能做家务不能带孩子,这样我娘就与我大哥家住在一起,给他们做家庭主妇,劳累了后半生,直到离世。
我的娘就是经历了这样的一生,充满艰辛与苦难。而我对娘做过了什么,孝顺了没有?
我因爹去逝后就长时期被娘打骂,一直是我娘的出气包,所以身心都与她有距离。身体上的距离是尽量离开她,做学生时只要不在学校我就总在外面拾草拾煤渣挖菜捡废品,不愿与娘一起干家务,一天中被打骂的时间就集中在吃饭时和睡觉时;心灵上的距离是当她与嫂子们或邻居们或一起干农活的村民们吵架冲突时,我一般都认为是娘的不对,所以就不去护着她、安慰她、开解她,这样便换来了更重的打骂。我被娘打骂着过日子的终结是从工作的第三年调到位于河套镇的十四中起。
调到新单位,是因为那里能住校,不用天天回家过夜。调离家的原因,是我在工作的第二年因从学校借钱买了辆自行车上下班用(那时工作的西张学校距家有三公里,每天来回徒步走够了),因此连续三个月向娘交的工资减少了一半,于是我娘指使我大哥把我往死里打。我那次被打的右脸、眼紫青,还被打出了脑震荡,连续五天都处在发烧和时常的昏睡中。被打到那种程度是在邻居奶奶拼命把我大哥拉开、又有二嫂把我接到她家住为前提的,否则我会被打死。
当我到了该结婚的年龄时却谈不成对象,因我那有年老的娘、有眼疾的大哥和傻子大嫂的家被众相亲男人嫌弃,最后只得嫁给相貌上最被我看不上的江正才,且没有按风俗从娘家出嫁和被婆家迎亲,而是到北京游玩了三天祘是完成了结婚大事一一那是在1986年的国庆节中。
成家后的我连续多年往娘家买送冬天的烤火煤,每年分几次给娘钱,我给的钱多于四个哥哥出的养老钱的总和。因为我与老江工资收入上各自为政,所以手头紧缺的我经常借钱往娘家送,娘的钱物主要由我供给。
虽然我娘虐待般对我十几年,给我的心灵伤害一直未消,但我在对她的财物付出上从未欠缺,这方面我是被兄嫂和邻居们倍加称赞的。
娘的孙子们先后长大不再劳累她了,但大哥家的家务还得她忙活,所以她这一辈子就没有过过享受的日子。娘更命苦的是,她的二儿子、我的二哥因肺癌先她而去,又让她过了极其悲哀、了无生趣的两年日子,在81周岁时,卧病在炕四个多月后,于2012年农历二月初六的清晨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结束了苦难的一生。
我娘很能干,我希望在天国的她能得到享乐,轻松愉快的过活。对娘的情感,对娘的怨恨,通过此文加以打包深藏,以让我自己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