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沉寂了很久的微信竟然有动静了，放下手中的活拿起手机。
“一群不孝子女”表哥突兀的消息竟然让我失了神。
“怎么了”我问道
“你不知道吗？外婆死了，一个人死在家里。”
......
看着这句话，我控制不住抽搐起来，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表哥的话不得不让我去相信。坐在我旁边的室友许是从未见过我这般模样，也不知所措。我颤抖着双手拨通了我爸爸的电话。
“爸，我奶奶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这几十秒的沉默对于我来说是煎熬。似乎那个我不想接受的事实得到了默认。
“恐怕你要到下辈子才能叫奶奶了。”爸爸带着哭腔说道。想来爸爸向来是孝顺的，纵使因为只生了我一个女儿而不被爷爷奶奶重视，可是爸爸还是尽全力去做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
“爸爸，不...可能的”我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泪拼命往下流。
“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我现在得和你妈妈赶回家”
爸爸匆匆挂断电话，我抱紧自己。我不敢大声哭出来，或许是因为还有旁人在，或许我逞强惯了。我拼命的抑制住哭声，深怕惊醒这个世界沉睡的人们。
“买机票回去吧。”室友提议到
然后几个室友一边忙着查机票，一边安慰着我。
“1115元，只有一张票了。我帮你买了吧？反正也没什么课。”
我嗯嗯嗯的应着，然后透过泪水自己开始查今晚回家的火车票，读书的地方离家三千多公里，只有一趟车直达。即使不是高峰期票也早就没有了。我不死心的查询其他站的票也没有。面对对于我而言高昂的飞机票，面对奶奶的最后一面。我开始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心里清楚，我执意赶回去机票钱无疑给父母增加多少负担。毕竟因为那年金融危机导致的建筑生意衰败，我家也陷入了经济危机。所有这几年来，外债与我的学费生活费让父母倍感压力。可是再多的顾虑也抵不过我想回家见见我的奶奶，见她最后一面。
“爸，我想回家。”
“爸爸知道你的心意，等爸爸先去算好出殡的日子，要是像你爷爷一样隔天就出殡，你回来根本没什么意义。”
“爸，我可以坐飞......”
还没有等我把话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挂断电话了。悲伤包裹着我，我只知道哭泣才能表达我此时的难受与愧疚。对啊，我是愧疚的。奶奶去世前十几天正是我的生日，因为某个人我心情糟透了，早早就睡下了。奶奶晚上九点的电话我也没有接到。第二天看到未接电话，可是心里埋怨奶奶那么晚才记起自己生日，埋怨这么多年只疼爱堂弟。我并没有立即回过去，我想着等等吧。反正时间还长。后来我忙着考试，记起给奶奶打电话却转念又忘却。直到现在，悔之晚矣。奶奶是不是还有很多很多话和我说？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给我？是不是想和我说说家常？是不是想和我说一声生日快乐？奶奶，我们好不容易才亲近起来；奶奶，我好不容易才懂事起来；奶奶，我才刚刚开始尽孝。您怎么忍心离开呢？是不是带着遗憾？是不是带着对我的叮嘱？奶奶，孙儿知错了。奶奶，我不该任性的。
哭了很久很久，只觉得眼睛酸痛，似乎再也没有了眼泪。室友也离开了我的身边，或许想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可以办理缓考，然后剩下的最后一门可以开学再考”室友大声的说道
可是办缓考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呢？毕竟我来学校是想好好学习，报答父母。毕竟，前一次高考我是落榜的。所以上大学的机会对于我来说更加珍惜。我想到大学有个好友曾经办理过缓考，所以我立马打电话给她问问情况。好友说是他们班支书给帮忙办理的。思索之下还是决定给我们辅导员打电话咨询。辅导员表示可以，这个理由学校应该会批准。可是我心里知道对于传统的父母来说，同意我办理缓考几率是少之又少。我也知道，家人们同意我从这么远的地方赶回家的几率也是少之又少。可是我还在等，等着奶奶出殡的日子定下来。我省下来的钱会够我来回家火车票钱，那样我既不会增加爸妈的负担，自己也可以赶回家。
知道消息的好友一个个发短信慰问我。有人说明天几点的飞机票，我送你。有人说票买好了吗，别太难过。那一刻的无力感让我觉得自己就像废人一样。我找到大学最信任的朋友和她诉说了下自己悲伤。她的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知道她觉得我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家的做法很难理解，她觉得我在乎所谓成绩。她说如果是我肯定第一时间赶回家，当然我不是把想法强加在你身上。那一刻我才知道，在别人眼里的我就是不孝的。的确，我也确实不孝。纵使有千万个理由我也百口莫辩。朋友一个劲的说着你也别多想。我实在不忍心让她觉得有负罪感。思索再三。我还是回复她了。我说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多么苍白的一句话，迎来的也是她的不理解。可是我能怎样呢？我终于知道真正的悲伤是无能为力。我抱着被子哭的更加凶。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一遍遍打着爸妈的电话。想知道奶奶出殡的日子，可是算日子的先生总是需要时间的。表姐在我得知消息之后也得知了消息。联系我看我什么时候回家。我把自己想好的计划告诉她。刚好我们能在差不多的时间到车站，然后可以一起拼车回老家。姐姐有姐夫陪着，我也没有再叮嘱注意安全。
“那明天一起回去”表姐最后说道
“到时候联系你”我弱弱地回答，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毕竟我不像表姐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收入，自己可以支配的人生。
眼睛已经哭得睁不开了，可是我也不敢打扰爸妈，因为我知道他们的悲伤不比我少，他们还要操持丧事。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我一遍遍翻看手机，不知道该和谁聊聊我的难受，说说我心里的事。翻开通讯录看到奶奶的电话号码，我忍不住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标准的普通话告诉我电话的那头可能没有及时充电，那么等奶奶开机是不是就会联系我。我安慰着自己，那一秒我不相信，我的奶奶已经离我而去。从心底，我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时间的时间显示已经快十二点了，对于早睡的我来说很久没有再熬到凌晨的记录了。我想起了表哥，那个从小和我一样不被重视的表哥。从前我们总觉得我们比别的兄弟姐妹更加亲近一些。
“哥......”接通电话我就泣不成声了。
“你怎么还不睡，你啊该学习还是得学习”哥哥若无其事的说着。
“现在和我谈什么学习，谈学习都是假的。”我带有些许怨气说道
“都是些不孝顺的子女”哥哥说道
“现在还是来追究责任的时候？说不孝，我们也是大不孝”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哥哥略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我想我内心是拒绝这个话题的，毕竟奶奶的去世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错在我的父母伯父叔叔姑姑们的忽略，错在我们这些孙子没有常常电话问候。可是如今表哥带着旁人般的眼光去评论，带着无关于己的态度去诉说，多少我听得有些心寒。奶奶可是他的外婆呀。
“你干什么呢”我试图转移话题
“我玩电脑呢”
表哥平静的语气回答着，我突然有点怒火。我不知道是自己矫情了，还是自己事多。表哥这个时候的表现语气让我失望，甚至有些懊恼。我挂断电话，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和他说些什么？小时候总觉得表哥就像一个暖心的大哥哥，和我会有共鸣，会关心我，会爱护我。可是长大了，一切也都变了。联系少了，关系也淡漠了。或许是因为我一个人离家太遥远，又或许是近几年我寡言少语的缘故吧？我不求他与我感同身受，可是最起码我印象中的他不应该如此淡漠？人或许就是这样吧？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特别希望有人站出来能够理解你的这份难受，能够和你一起分担？大概，我是自私了。
出殡的日子大概还是没有算出来吧？或许是家人忙着忘记了这边等待的我？我不敢打扰，因为我听得出妈妈语气的难过与虚弱。妈妈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怕她一下子承受不来。也害怕我一遍遍的询问，会增加他们的负担。寝室静的可怕，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感受深夜寝室这份寂静吧。时间一点点流逝。突然脑海中我竟然模糊了奶奶的声音，我一下子心就慌了，不知道是自己记忆不好还是人原本就容易忘却一些事情。回想起每次奶奶给我打电话，我们祖孙二人总是能说上个把小时。奶奶总是絮絮叨叨和我说着家里的琐事，说着对我的期盼，说着等我长大了想要我带她做些什么。奶奶总是一遍遍叮嘱我饭要吃好衣服要穿暖，叮嘱我不要省下生活费给她买东西。奶奶说等你真正赚钱了才来孝顺。可是奶奶，你说过要看着我工作，看着我成家立业的。你怎么忍心先走呢？眼泪刷刷地往下流，人就是这样，在的时候觉得日子特别特别长，久到你足够再重来一遍。可是蓦然回首，人生真的很快。那些没来得及尽得孝，那些还没有兑现的承诺，甚至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说的话。终究成为了遗憾，终究成为了心里那永远完成不了的遗憾。
我想奶奶是带着遗憾走的。奶奶应该还有很多的话没有交代，还有很多对我们的嘱托没有说。想起奶奶布满皱纹的脸，想问问她有没有自己的梦。爷爷一直在外面打拼，家里的事爷爷从来不过问，也不管。奶奶一个人挑起家里的重担，抚养五个孩子长大。想起奶奶说生父亲时候的神情，又好笑又心疼。奶奶说“怀着父亲的时候还得干活，有天挑着一担稻米，突然肚子痛。然后赶紧往家里赶。结果一只脚刚踏进门槛，我父亲就生下来了。生下来洗完澡穿好衣服之后，下午奶奶又去干活了。”老人家说的话多多少少有些喜剧化，可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时候奶奶是真的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很多。奶奶向来是个坚强的人，纵使爷爷退休回来，家里的农活也都是奶奶做。爷爷生性傲娇，想来觉得一个从上海退休回来的老干部不应该干农活吧？又或许如奶奶说的爷爷对于农活根本不会。索性爷爷就承包了家务活。说也倒是奇怪，奶奶对于爷爷丝毫没有怨言，反而觉得爷爷是她的英雄。或许这就是爷爷奶奶那一辈的爱情，无论对方怎样，在自己眼里都是完美的无可挑剔。有句话说“夫妻，留下来的那个人需要更大的勇气。”爷爷在我读四年级的时候去世了，那时候爷爷被病魔折磨的已经不行了。癌症对于现代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也是束手无策的。何况在那个时候呢？印象中奶奶并没有哭。或许奶奶觉得爷爷走了倒是一种解脱。可是奶奶从始至终都陪着爷爷。现在想想，奶奶真的是足够坚强。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离去，需要多大的勇气。爷爷去世后，老家就剩下奶奶一人。奶奶一直不太愿意和我们住，许是一直和叔叔婶婶住一起。叔叔婶婶为了弟弟妹妹学习搬到了城里，奶奶也就一个人了。整个家就是这样，各有各的理由。伯父在国外定居，家里除了给点钱什么也不管。我们家奶奶向来不来。两个姑姑有自己的家庭。叔叔婶婶除了以奶奶住为由，让伯父出钱那段时间奶奶和她们在一起。往后的日子，奶奶就是一个人在老家。听奶奶抱怨过几次说婶婶嫌弃她。这或许也是人之常情吧？老人家毕竟有些习惯有些动作确实会让人难以接受吧？我没有资格责备叔叔婶婶，可是我倒是希望我们都可以记住奶奶的好。记住奶奶为我们牺牲的一切。
......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好不容易熬到了凌晨五点。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奶奶出殡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恩，明天一早就出殡。孩子你就别回来了，啊，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妈妈虚弱的说
“.......好，我知道了妈妈”
挂断电话，泣不成声。奶奶，最后一程我只能在心底为你好好祈祷。奶奶，你会怪我的不孝吗？奶奶，一路走好。
......
听外婆说，奶奶出殡的日子下着大雨。我想许是奶奶不愿离开。许是奶奶还放心不下我们。
每个人的出生都在等待着死亡，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通过的关卡。在冰天雪地的北方，接受着人生最残酷的考验。以泪洗面两天。我爬起床，翻开相册，看着相片中的奶奶安详的站在阳光底下，世界静好。奶奶劳累了太久，一个人走过太多太多的路，现在她终于可以停下脚步，终于可以歇一歇。这两天，明白了很多。那些曾经我认为无法接受的生离，在死别面前显得这般的苍白无力。那些被世人追逐的金钱名利，在生命线前也这样不堪一击。突然明白什么最重要，什么最不重要。奶奶希望我可以考上研究生，然后带她去北京看看。我想这阶段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准备考研。无论以后结果如何，我都应该给自己给奶奶一个交代。
人生苦短，失去的就永远失去啦。奶奶，希望你在天国安好。来生，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