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从春节开始的,但是山村的春天要将近晚一个月,虽说过年期间仍然寒如昨日,但是我还是不忍把过年放在岁尾。
大年初一的时候我是在父亲的鞭炮声中被惊醒的,天还没有亮,每家每户的户主都已经起床了,鞭炮声四起,响彻山谷,母亲也已经在烧香点纸供奉神仙了。我和弟弟迷迷糊糊地起床,穿上了新衣服,然后给父母磕头,父母会给我们压岁钱,拿到钱我们自然无比兴奋,因为作为一个小孩子,终于能“挣钱”了。但是欢喜是短暂的,几天之后,过年的压岁钱都要上交——有一次我偷偷用压岁钱去买了一支我很喜欢的圆珠笔,没想到母亲狠狠批了我。
大年初一早餐自然是吃扁食(水饺),这时候我们吃的水饺中会有一只包了一枚小小的硬币,谁吃到的话这一年都能交好运,大家都在埋头吃着扁食,突然随着嘎嘣一声磕到牙齿的声音,总会有一个人捂着腮帮子,然后欢呼:“我吃到了”。
等家里的一切收拾停当,我们全家回去爷爷家拜年,这时候伯父和叔叔家的人早就到了。一个家族的人聚集在爷爷家里,给爷爷拜年,爷爷则坐在火炉边上,笑呵呵地招呼大家。拜年之后大家吃着零食,谈论着过去的这一年,畅想着未来一年怎么去生活。之后,我们整个家族结伙去远支长辈磕头拜年,一大家那么多人走在街上,在比较小的路上就拍成长长的一队,蔚为壮观,大哥(伯父的长子)就会指着我们几个小的说:“这都是后起之秀”。大家边走边谈论着昨天的春晚节目,到了长辈的家里,长辈往往会发些瓜子、花生、水果糖给大家,若晚辈是小孩,或新婚媳妇,长辈要给几个压岁钱。小辈忙着给长辈磕头,长辈则忙着把大家扶起来,边笑边说:“别磕了,再磕我就老了”。
磕头之后大家去祖坟上上香,大家在坟头摆上贡品和纸钱,男人们用木棍在地上画个圈,再打个叉,在里面把冥币烧了,据说这样死去的人才能收到这些钱。一边烧着冥币,一边说:“××,给你送钱来了,现在钱虚了,所以给您多烧点,在那边不要心疼钱,想要啥买啥啊!”女人们把一碗饺子倒在坟头上,这样死去的人也可以吃饺子过年,这样祖先们“食物”和“钱”都有了。这些事情完毕,有人会放炮,大家站成一排,给祖坟鞠躬作揖,然后磕个头,才算上坟完毕。上完坟的时候正好是九、十点钟,村民们有的回去和邻居打扑克,有的则去柏尖山参拜神仙。
和全国很多地方的规矩一样,春节这天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出嫁的女儿在这天不能回娘家,不准打孩子,不准洗头和洗衣服。
孩子们最喜欢的是过年,因为有好吃的,有压岁钱,有假期,有新衣服。对于男孩来讲,还可以放炮——用一根香去点燃一个小炮的引线;遇哑炮,则把里面的火药抠出来,放在地上用香点燃,用来取乐。对于孩子们来说,过年的几天还是看电视的好时候,《西游记》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看厌倦,并且动画片之类的怎能看个够。
从大年初二开始就要走亲戚了,大人们走亲戚的次序是:初二外甥走姥姥家,初三闺女携婿走娘家,然后是去姑、姨、姐家。初五称之为“破五节”,这天停止一切走亲戚活动,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家庭主妇还掏炉灰少许,送至当街十字路口,俗称"送穷灰",这样就是把贫穷送走了。过了“破五节”,又开始走远处的亲戚,直到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元宵节似乎才是春天的开端,这一天,家乡的人们依然像过年一样,吃饺子、放鞭炮,庆祝过年的结束,也庆祝新春的到来。元宵节之后,新年算是过完了,这时虽然还有料峭春寒,但是人们的假期都要结束了,一些民工开始告别自己的妻儿老小,去山西或者别的地方打工;孩子们也要开学,开始一年的生活。
之后春天的时候阳光开始明媚起来,万物复苏,杏树率先开出白色的花朵,然后是桃树和梨树,这时树叶尚未长成,鲜花在枝头争奇斗艳,漫山遍野,如霞似锦。柳树开始泛青了,树枝开始由灰色变成了绿色,开始发出嫩芽;香椿树上也开始发芽,它的嫩叶可以做成腌菜,许多年后我在南京地区吃到了香椿炒鸡蛋,似有家乡的味道,倍觉亲切。柳树和香椿的小树枝皮都比较嫩,容易整个蜕下来,孩子们会把它做成口哨,有时候还会在哨子口加一个喇叭,哨声响起,宣讲着春天的到来。
春天天气有些干燥,风会裹着沙尘吹过来,让人睁不来眼睛,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时候,终于可以下点雨了,春雨是非常珍贵的,农民要赶紧到地里面劳作。有时候虽然到了“二月二”,但是龙还是没有“抬头”,天气连续干燥的时候,村民还会去龙王庙里求雨。后来,也许村民对龙王不是那么相信了,有了电视机之后,大家每天都会看天气预报,盼着雨能早一点下下来。又过了一个多月,到清明节的时候,春雨终于不再吝啬,下了起来,这一天民间流行祭祖的活动,人们一早就要去柳树上采柳枝,插至所有门上以及家中神位的香炉里,家家户户准备好祭品到坟上,上香点纸,缅怀自己的先人。
随着温度的升高,洋槐花开始布满了枝头,远远望去,一片雪白,榆钱也开始长成,泛着青黄色,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于是有人开始爬到树上采摘洋槐花和榆钱,把它们拌上面,浇上香油,经过精心的烹饪,成为桌上的佳肴,这两种食物在旧社会是救人的口粮,而在新社会则成了改善口味的珍馐。
长时间的干燥会对人产生不利的影响,容易让人生病。村上有一个传统,到春天的时候人们会到卫生所开一些中药然后回家熬制,这中药往往这是一种泻药,可以泻去体内的火气;而小孩子要吃一些“打虫药”,它可以除去孩子们肚子中的蛔虫和蛲虫,这种“打虫药”甜甜的药丸像糖果一样,孩子们很喜欢。除此之外,也要喂牲畜吃一下打虫药,除去牲畜体内的寄生虫,为以后的生长奠定基础。
春天天气适宜,小朋友们去户外学习骑自行车、推铁环,到田间奔跑、戏耍,他们把嫩嫩的枝条扎成一顶顶的“帽子”,戴在头上,跑得涨红了脸,也锻炼了体魄。
春天刚刚到来,农民会用小车或者担子把腐烂的麦秸秆或者玉米杆送到田地里作为肥料,用来养殖玉米、蔬菜、红薯等农作物。冬麦开始返青,它们逐渐由灰色变成新鲜的青色,小苗开始拔节,快速地生长。春天是播种的季节,村民在这个时候去种早玉米,他们把玉米种在土地上,施上比较温和的有机肥,这时天气还比较寒冷,村民用一个个小塑料膜把种下去的玉米盖起来用以保温,让它们生根发芽。家乡的玉米分两种,春天播种的叫做早玉米,而收了小麦之后种植的玉米称为晚玉米,种植晚玉米时天气正是天气开始变热的时候,所以不再需要覆盖塑料薄膜了,总的来说,早玉米虽然经过风霜,但是比晚玉米个子大,也好吃得多。
村民开始培养红薯苗,人们把一部分成色好的红薯从红薯窖里拿出来,给红薯造一个温床,这个温床下面是碎玉米杆和其他的谷杆之类的东西,然后泼上一些粪,玉米杆茎在微生物的分解之下会慢慢发热,村民在它上面铺一层土,土中埋上一层红薯,周围用泥巴封起来,整个红薯床就好了。为了御寒,农民们还用塑料薄膜把红薯温床完全盖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下面的有机物分解产生的热量会慢慢传递给红薯,于是红薯就开始慢慢发芽。人们为了检查红薯床的温度,在“床”上用木棍戳两三个小洞,把长长的温度计放进去观察温度的变化,只要温度合适,经过一段时间,红薯床里的红薯上就会长出红薯叶苗。在春末的时候,人们把田地翻成一垅一垅的样子,红薯苗被一株株移植到地里面,神奇的是红薯叶子插到地里面去会存活下来,经过浇水和精心照料,之后红薯叶下会长出小红薯。
连翘花开了,它们在灌木上开着黄色的小花,一簇簇聚在一起,非常漂亮。由于连翘的静是黄色的,并且中空,我们当地把连翘叫做黄花筒。春天在慢慢经过我们村庄,家乡最美的时候是在春末山楂花开的时候,山楂花是一簇簇生长的,密密麻麻的白色花朵简直完全把绿叶盖住了,这时候就会有很多外地的养蜂人来到河边比较疏阔的地方,放上许多的蜂箱,支一个帐篷作为临时住所。等养蜂人打开蜂箱,蜜蜂就会争先恐后离开箱子,之后立刻扑到一朵朵山楂花上贪婪地吮吸着花蜜,人们远远听到“嗡嗡”的声音在山楂树上响动,也能嗅到空气中馥郁的花香。到了晚上夜幕降临,蜜蜂归巢,花下不再有响声,依然有浓郁的花香留在空气中,时间慢慢过了两周,几场春雨之后,花瓣落了一地,像是下了一场春雪。
春天结束的时候,农历五月初五日的端午节到了,我们称端午节为“五月单五”。端午节家乡民间有采集艾叶的习俗,人们将艾枝挂于门口,据说可以辟邪。但是由于位处北方,家乡的人们在端午节并没有赛龙舟和吃粽子的传统,与此对应,这天村民会油炸糖糕来吃,糖糕是面粉和红薯搅拌再包上红糖的一种食物,同时在端午节母亲会做一种叫做“茶”的粥给我们喝,“茶”是由炒面,花生,粉丝等组成,有点像八宝粥,香味扑鼻,口感浓郁,是当地的特色小吃,这也许是仅仅存在于家乡的一种食物,离开家乡之后,我从未在别的地方见过这种粥。
小麦开始抽出穗子来,在麦穗还是青色的时候,可以摘下一个麦穗,用两掌揉搓,麦芒和壳子就会脱落,用嘴吹去,柔软的麦粒便留在手中,这麦粒可以直接吃,它有种独特的味道,非常美味。
初夏也是杏子成熟的季节,杏子大概是成熟的最早的一种水果,我们管杏子叫做“麦黄杏”,意思就是麦子黄的时候成熟的杏子,这种杏子个大,并且吃起来沙沙软软的,与别的水果口感非常不同。
“麦黄杏”意味着小麦成熟的季节到来了,这时走在山村的公路上,到处都可以闻到麦香的味道,农民们开始忙着割麦子,在层层梯田中,到处都戴着草帽的农民,他们挥舞着镰刀收割成熟的麦子,然后用稻草做一个简易的“绳子”把麦子捆好。收割完成之后用小推车把割下来的小麦运到村中打麦场上,为了防止被雨淋湿,一捆捆的麦子则用塑料薄膜盖起来。
在计划经济时代,西岸自然村上分为两个生产小队,一个是6队,一个是8队,改革开放后“小队”在称呼上延续下来。相应的在西岸村有两个打麦场分别供俩“小队”的村民使用,两个打麦场中间靠一排房子相隔,那排房子之前是山楂罐头厂的旧址(因为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山楂非常值钱,村民加工山楂来搞收入,后来到了九十年代山楂价格下跌,就慢慢不再用了)。8队打麦场那边有个废弃的水窖,我们经常跑下去去抓蝌蚪和癞蛤蟆,那个阴暗潮湿的水窖也留着我们儿时的回忆。
我家属于6队,由于打麦场上只有两台机器,所以大家会排好时间,每家每户“排队”打麦,白天是割麦的时间,一般是晚上抓紧把割好的麦子加工成麦粒,打麦是需要合作的一项工作,一般需要几家人一起:有人负责塞麦穗,有人负责装麦粒,有人负责扔麦秸…打完的麦秸秆暂时堆在打麦场上,好像一个个小的山丘,大人们在打麦,打麦机哄哄地响动,这时就是我和小伙伴玩的非常高兴的时候,我和小伙伴就在这些“小山”上玩耍,我们像蒲松龄笔下的狼一样,在小山上掏出一个个洞,钻进去捉迷藏。当然这种软软的“垫子”也是我们的“格斗场”,我到这种“小山”上似有神助,完全可以摔倒高年级的学生。
有时候夜深了,父母就带我和弟弟回去睡觉,半夜他们又起来去打麦了,我却丝毫听不到动静,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他们已经到打麦场上把麦粒运回来,铺在房顶上了,然后静等太阳把它晾干。我估计他们在凌晨出去工作了几个小时,然后早上才回来,经过短暂休息,父母又要出去割麦了。
用打麦机是有危险的,有一年北口上村民用打麦机的时候漏电了,其中一个村民不幸被电死了,后来人们就对用电安全十分在意了。麦收季节过去,打麦机便被放在打麦场上,电线都被收起来了,孩子们都会在机器上爬来爬去,有一次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也跑到那边去转动打麦机叶轮片,没想到手被夹在里面了,他自己难以把手抽出来,十分痛苦,周围的孩子太小,也无能为力,后来几个小孩去找来了大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机器外壳拆开,才把他的手放了出来,所幸他没有受伤。
等到麦收完全结束之后,夏天就真正来临了。谈到夏天,我想起的是故乡的蝉。在初夏麦子熟的时候,会有一种个头很小的知了在树梢鸣叫,我们叫做“麦了”,而伏天的时候会出现一种个头稍大一点的蝉,我们那边叫做“唔仍”,因为其他的蝉叫声都是单音节的,而伏天的蝉叫起来是双音节的,像是在叫“唔仍”,麦了和唔仍烤起来都是比较美味的食品,而秋天则会出现一种个头最大的知了,我们叫做“秋了”,它的腹部是黄色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臭味,这种知了是不能烧着吃的。当然我还会把蝉放在屋子里看它在车窗边上爬来爬起,看它看着窗外的世界。
家乡的降水量几乎完全集中在夏秋两季,夏天的时候容易下大雨,雷声大作,非常可怕,父亲常常嘱咐我千万不要在雷雨天气出去,南岭上一个村子里有个小伙子就是在下雷雨的时候去挖排水的水沟,结果被雷劈死了,这是临近几个村子里一个挺震撼的消息。除了寻常的闪电雷鸣,父亲还说他曾经和几个老师在学校屋檐下看到学校大门口的“落雷”——也就是球形闪电,一个小火球像核桃那么大,从高空中坠落,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啪的一生响声。这种小小的火球据说有几万伏的电压,足可以在人胸上烧一个大窟窿。除了自然中的雷。父母告诫我,在南口上有一个高压变压器,这更是在雷雨天要远离的地方。
夏天的时候田地里的活少些了,但是村民依然在劳作,他们会上山割去成捆的荆条,褪去叶子之后,扎成篮子、筐子供人使用,因为之后无论是盛红薯还是玉米棒子都非常用得着这种容器。
夏天植物生长得很快,等到了农历六月分,红薯的秧子需要翻一下,不然它会有新的根系生长出来,分掉已经长成的红薯的养分。田地里也需要除去杂草,所以我常随父母到地里面干活,在田里能看到螳螂,这种小动物的脖子非常的长,长着三角的脑袋,前面两只爪子像两把砍刀一样,使我难以亲近这种小动物——而蚂蚱则没有这样的利器,抓住蚂蚱两条最粗的腿之后,它会自己断掉双腿跑掉,剩下两条大腿可以依然可以一蹬一蹬活动,过了一段时间它才不会动了,而我捏捏大腿根部,它的小腿还可以活动——这就是蚂蚱腿上的“机关”吧!除去寻常的蚂蚱之外,还有一种头尾都是尖尖的青色蚂蚱,我们形象地把它叫做“扁担”。
去地里面干活,有很多机会能遇到鬼针草,它的种子上面有那种倒刺,可以挂在人的衣服上,用以传播自己的种子,这点倒是和苍耳很像的,并且苍耳和鬼针草都能用作中药材。田间地头有许多山楂树,山楂树的树干上能看到灰色的小昆虫,碰一下他们,就会在手上或者衣服上留下难以除去的臭味,这是放屁虫(椿象),它们非常让人讨厌。山楂树上还会排列着一种小小的硬壳,灰色的壳上有白色的条纹,那是刺毛虫小时候的家,刺毛虫我们家乡话叫“狼拉子”,意思是拉(刺,蛰)了一下就像狼一样凶狠,刺毛虫有青、红两种颜色,青色的刺毛虫蛰一下痛感稍轻,但是被红色的蛰一下就会非常严重,疼痛难忍,这时候需要立刻把狼拉子肚子(狼拉子的肚皮上是没有刺的,就像凶狠的鳄鱼也有柔软的腹部)撕开,把汁液涂在被刺的地方,这叫以毒攻毒。在野外可能遭遇的另一种毒虫是马蜂,它们体型细长,比蜜蜂大多了,被马蜂蛰了需要涂点风油精,有时候需要“懂的人”(一般是老人)在土地上写个“馬”字,然后从“馬”上四点处各捏点土,放在被蛰的地方,一会就好了,后来我想,这也许是一种心理作用?
还有一种虫子是天牛,它身上的壳非常的硬,上面分布着很多白色的点点,这种虫子的牙齿真的是非常锋利,它们总是在木头上钻出一些小洞,即便如此,但是它总还是有天敌的,那就是啄木鸟,啄木鸟,村民也它叫“啄树虫”,经常在树梢上发出“笃笃”的敲木头的声音,是大树的好医生,它们把天牛之类的虫子从树干里啄出来一一吃掉了。另外一种外壳很硬的虫子比天牛小得多,但是形状类似,也有坚硬的外壳,经常会在小麦仓里找到它们,它们学名是米象,米象长着长长的嘴巴,像象鼻子一样,以仓里的粮食为生。遇到这种害虫,妈妈经常把粮食放在阳光下暴晒,米象就逃走了,或者我们在吃粮食时,把玉米粒之类的放在水中浸泡,米象就被淹死了。
国槐树开始结出花蕾,它的花蕾像黄色的米粒,我们称之为槐米,具有比较高的经济价值,父亲每每会爬上国槐树上用工具把长着花蕾的小树枝剪下来,然后把这些黄色的花蕾捋下来放在屋顶上晒干。如果天气晴朗,脱去水分之后,槐米变成金灿灿的黄色,能卖个很不错的价格;如果有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我们就把槐米放在房间里晾干,这时槐米则会变成黑黄色,这种槐米成色不好,很难卖个好价格。
在盛夏各种蔬菜成熟了,我们会摘一些新鲜的蔬菜,如黄瓜、西红柿、茄子、南瓜、豆角等等,这是一年中蔬菜最丰盛的时候;除此之外还会摘一些桃子、李子、梨之类的水果用来解渴。夏天中午十分炎热,在没有食欲吃热饭的时候,我妈妈还会打一些凉粉作为午餐,她把红薯面和水搅拌,然后放入锅中烧,过了一会儿就看到红薯面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妈妈把凉粉捞出来,切好之后再加上一下佐料就可以变成美味的凉粉了。
蝎子可以做中药,夏天村里开始有人来收买蝎子,并且价格比较高,于是一些男孩中午不睡觉,跑到山坡上去捉蝎子来卖钱,他们掀开石头,看到了隐藏在石头底下的蝎子,用镊子把它抓起来,放在瓶子中,过了一两个小时,积攒够“战利品”了,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他们把蝎子小心翼翼地养在玻璃瓶子里面,等着卖一个好价格。垂盆草是长在家乡的一种多肉植物,我们称之为“蝎子草”,意思是如果被蝎子蛰了,涂上垂盆草的汁液能治疗病患,我姥姥家边上一堵小矮墙上就生长了许多这样的植物。所以中午去抓蝎子的人要带上一点蝎子草以防万一,但是对于小学生来说,中午抓蝎子比较危险且影响午休,所以学校里的老师一再强调不能中午去抓蝎子。
我有一次也无意中惨遭蝎子的“毒针”,有一个夏天,我在地上铺了一张凉席,躺在上面看一本白话聊斋,看到《海公子》的时候,正觉得可怕呢,突然感觉手臂上一阵刺痛,我一看,原来被蝎子蛰了一下,所幸它个头很小,毒性不是很大,涂了点风油精,一会儿就好了。
除了粮食,父母也种植一种经济作物,称之为白药,这种植物的花蕾是一个紫色的小球,里面充满了空气,用手一捏它就破了,发出啪啪的响声,白药的根像人参一样,有药用价值。白药长得很缓慢,只要栽到地里就不需要去搭理它,它能慢慢地长好多年,我家有几块田地很偏远,比方说在深山沟里面,那里几乎是不见阳光的,或者是地势非常高的地方,种粮食作物产量不好,自然要种上“白药”这种作物。
随着温度的升高,苍蝇也变得很多,所以我们都会在门外再装一个纱窗的门来挡住苍蝇的进来。即便如此,还是有“漏网之蝇”飞进屋子里来,窗户的玻璃上非常光滑,其他的昆虫都难以在窗玻璃上立足,而苍蝇却可以趴在上面,呆呆望着外面的世界,我常常在想这个现象的原因,苦思不得其解,而后来我在书上才看到原因,是因为苍蝇的脚上一种粘液,使他趴在玻璃掉不下来。我们在家中准备了粘蝇纸,灭蝇药、苍蝇拍来对付苍蝇,苍蝇反应敏捷,用苍蝇拍也很难“百发百中”,但是在雨后空气变得潮湿,气温也会下降,苍蝇会变得迟缓,这是消灭苍蝇的最佳时机,苍蝇拍一打一个准。夏天也是蚊子肆虐的时候,我们会常常把纱门关上,即便这样,在房间的暗处还是藏着许多蚊子,我们在白天出门的时候,用灭蚊喷剂喷在家中四处喷一下,然后把窗、门紧闭,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暗处的蚊子几乎被杀光了,才能睡一个安稳觉。我在书本上看到,如果被蚊子咬到了,用肥皂水涂到叮咬处能够缓解瘙痒,我在一个小瓶子里放了点肥皂水,用细铁丝一头绑了一个小棉球作物擦拭之用——自制“止痒剂”便成功了,后来试了一下,效果还真的不错。装了纱门之后,尽管蚊子的危害减少了,但是仍然会有更小的虫子从纱门的孔隙里飞进来,这种小虫子我们成为“草角子”,它们晚上在电灯下不停地徘徊,有时候也会叮咬人类,我们就在灯下放一盆水,电灯的灯光倒影在水中,这些趋光得小虫子便朝水中飞去,到快熄灯的时候,可以看到盆中已经淹死很多小虫了。
农历七月七日晚上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时间。每到这天就会下起蒙蒙细雨,人们说是牛郎织女相会时流的泪水,即使不下雨,也总是阴天。整个村庄显得静悄悄的,平时叽叽喳喳的喜鹊一只都看不到了,而据说它们都去搭建鹊桥了。
夏天快要结束了,玉米已经长出了青色的穗子,我们把比较嫩的玉米棒子摘几个下来,在火上烤着吃,这种经过木柴烧烤的玉米嫩而甜,非常美味。核桃在这个时候也初步成熟了,我们把核桃的青皮褪去,然后敲掉硬壳,里面嫩白的核桃肉简直是人间的珍馐美味,只是核桃的青皮里面有一种色素,很容易把人的手染成褐色或者黄色,一旦染上这种颜色,用肥皂也难以清洗下来,需要等它过上许多天之后才能自然褪去。而由于核桃的这种特征,“偷”核桃就会留下“罪证”,这保证了核桃能等到完全自然成熟。
到了公历8月底的时候,秋天就来了,太阳依然强烈,但是照在身上不像夏天那么毒辣了,早上和傍晚都会感觉温度有明显的下降,需要穿上带袖的衣服,天空变得高而且蓝,空气也变得新鲜起来。抬起头向西边望去,飞机从北边山头上的天空一直划到西南边,它尾部形成一长串的“云”,据说那是从北京到西安的固定航班,这个航班的飞机是我们村的上空的“常客”。
秋天是农忙的季节,父母都要下地劳动了,我有时候也跟父母一起去,玉米长得高高壮壮,比成人都高,玉米的叶子是有毒的,划到手臂会疼得比较厉害,干活的时候要穿上长袖衣服,玉米的根也比较有趣,它们的根最上一层是高出地面的,向下伸长入土中,形成一个笼子的形状,大个头的蚂蚁在这“笼子”里钻来钻去,像极了孩子们在游乐场玩耍。我们用锄头把收获庄稼后的田地翻松,然后大人拖着耙再把它耙平整,耙是木头做成的一种农具,上面有许多金属做的靶齿,木耙上需要放一块石头,拖动木耙的时候才能保证它的平稳,这样靶齿才可以伸进土中把地耙平。有时候小孩则需要坐在耙上代替石头,作为压住木耙的重量,看着大人们拉着自己走动,泥土在自己身后变得平整起来,这也是孩子们跟着大人去地里的乐趣之一。整片田地平整之后,人们用耧把小麦粒播种在地里,耧是播种的农具,需要四个大人来操作,一个在后面扶住耧身,不停地晃动,保证麦种能摇下来;一个在前面用肩膀架住耧首,保证方向;边上两个人用绳子来拉,提供动力。等到冬小麦播种完毕,田地开始裸露出来,呈现出土黄色,还带着点褐色,和秋收之前的“青纱帐”大不相同,过了一段时间,青青的麦苗就长出来了,经过了漫长的冬天,在第二年初夏的时候就可以收获了。
秋天收获的粮食都是用小推车推进家里的,我家住的比较高,所以用推车就尤其困难,通常爸爸推着小推车,妈妈在前面用绳子来拉,我在后面推着爸爸的脊背用以助力。有时候我也在前面用另外一个绳子和妈妈一起拉车,我没有用力气的时候,绳子耷拉下来,爸妈就笑话我说:“你把绳子都拉弯了!”
我们会把收获来的黄豆或者谷穗放在屋顶上晒干,之后则一个钢碾子把籽粒碾压出来,再用簸箕把籽粒和外壳分出来——整个过程是非常辛苦的。收获玉米种子则是用不一样的方法:等玉米穗晒干之后,放到一个空旷的屋子里面,边上用塑料膜围成一个封闭的空间,用很粗重的木棍将玉米打下来,没有被打下来的玉米籽粒则用手掰下来,之后再将这些籽粒放到加工厂去加工。
红薯成熟之后则用锄头把它们从地下刨出来,再藏在红薯窖里面,红薯窖像是一个很深的井,但是它并非像一般水井一样上小下大,而是像圆柱一样上下等粗,“圆柱”的直径也仅仅容得下一个人进去,红薯窖底部空间向两边扩展,是容纳红薯的地方,人们可以踩着红薯窖井壁两侧的一个个小凹槽慢慢爬到洞底。人们把红薯储藏在红薯窖里面,一直要吃到第二年春天,在春天气温升高的时候,红薯窖里的红薯也要呼吸,这样会造成红薯窖底部缺氧,为了防止取红薯的时候人员窒息,需要点一支蜡烛用篮子系下去,看看氧气是否充足,再决定是否爬下去。我小时候经常去红薯窖里面拾红薯:我坐到篮子里,父亲用井绳把我慢慢缒到井底,等装满了一篮子,父亲就在上面用井绳把篮子吊上去,最后,他再把空篮子放下来,我自己进篮子里,然后把我拉上去。
秋天的时候,我们经常看到山上长着一种灌木,我们叫做酸枣树,到了秋天会结出很多小小的酸枣,它像枣一样,但是比枣子要小很多,这成为我们跟着父母下地劳动时的零食。这时各种果子如山楂、核桃、柿子也成熟了,山楂叶成为红果,口上村称为“红果之乡”,红色的山楂挂满枝头,甚至把枝头压弯了,人们开始拿着木棍,背着袋子到山上去打山楂。人们用长木棍伸到长满山楂的枝头一通乱打,那一颗颗红色的山楂便如雨一般倾泻而下,落在草丛中,岩石缝中,人的脑袋上……然后全家分散开来去把山楂捡起来,再把整袋的山楂背回去、担回去、小推车推回去。
农历八月十五为中秋节,一轮明月在空中放着光芒,有时候会有云在树梢里穿行,当云彩遮住月亮的的时候,爸爸总是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这说明来年正月十五要下雪了。月明如昼,家家户户都坐在一起,举行拜月、赏月活动。小孩子叫月亮“明奶奶”,老人会教孩子哼唱很多关于“明奶奶”的小曲,家庭主妇会在院子中间摆上香案,点香烧纸来拜月神。伴随着丰收的喜悦,这一天往往会过的美满而安详,人们在一起畅谈,到午夜才会美美睡去。
秋收结束之后会下几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凉”,每一次下雨都要加一层衣服,到了农历九月,已经是深秋的时候,柿树的叶子掉光了,只有一颗颗成熟的柿子挂在枝头,像一盏盏小灯笼,它们在预告着冬天的到来。
家乡的冬天比较干燥,有时候风会很大,甚至有电线被刮断的时候,我家的卫星电视接收天线还被刮飞过。我则用绳子系上塑料袋,塑料袋子在风中飞舞,我把它当成“风筝”来玩。冷风刮起来的时候,气温随之进一步下降,第二天醒来,看到院子角落水缸里的水已经结冰,要把表层的冰层砸碎才能取水,为了防止水缸结冰被撑裂,我们一通忙活,把整个水缸搬到屋子里面来。
往往在中午天气转阴的时候,空气显得异常凝重,到了下午雪花便开始飘落,有时候会飘起鹅毛大雪,路上的行人开始显得行色匆匆,晚上依旧下个不停,地上有了积雪,夜深了,在雪地的反射下,天地依然很白,真是“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第二天早上,山川、树木、天地都变成了白色,人们一大早便会被麻雀的叫声吵醒,因为大地被白雪覆盖,它们找不到吃的,所以一早要到枝头上叫唤。人们开始起床把院子门前的路面打扫干净,孩子们开始上学,公路上有了车轮胎的印子、人的鞋印,积雪有吸声的效果,雪地里讲话要非常大声,人们愉快地交谈着,麦田里覆盖了冬雪,有时候可以看到冬小麦露出的一点点头,真是“瑞雪兆丰年”。
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两天,终于要停了,等雪化的时候,马路上开始显得泥泞不堪。往往白天化开的雪,到了晚上又冻住了,于是在次日早上,屋檐上开始出现一串串冰凌柱,树木的小枝上也挂满了雾凇。白天气温升高又开始化雪,化雪的时候显得异常寒冷,积雪开始在枯草下面的泥土里化成水,远山的山头开始露出来,先是北坡,然后是南坡,最后是山沟,整座山都从白色恢复成原色。
几周后,天气变得响晴,人们似乎忘掉了前面下过雪,山坡上露出了一株株秃掉的树木,好像枝丫能刺破蓝天,金色的阳光慵懒地散下来,一条条黄褐色的山间小路伸向远方,望向远处的山,似乎是灰蒙蒙的,山凹里好像还有一点点白色的积雪,仔细看过去,则是有些青翠的颜色,那是成片的松树和柏树,松树喜阴,长在南坡,柏树耐旱,长在北坡,只有它们在寒冬中仍然倔强地保存着绿色的生机。随着太阳的升高,风也逐渐停了,这时候太阳照进山沟里,气候异常温暖,在阳光下晒太阳的老年人开始打起盹儿来,“暖风熏得游人醉”,人们怀疑春天已经回来了。
到了腊月底的时候,孩子们在学校经过了期末考试,拿着寒假作业回来了,有的考试成绩不错的,就把奖状贴在墙上,代表着过去的一学期的辛劳和荣誉,孩子们开始忙着去写寒假作业。在外打工的人都回来了,有时候几个人聚到一家一起看着电视,嗑着瓜子,围在一张桌子边上打着扑克,犒劳这一年来的辛劳,大家无比高兴,准备和家人一起欢度春节。
腊月二十三是打发灶君上天的时候,人们传言灶君(火神)在地上工作了一年,需要在这天上天到玉帝跟前汇报工作。人们为了让灶君向玉帝好话多说,就在灶君牌位两边的对联上写道:"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这天各家要向灶君的牌位烧香,为了防止灶君向玉帝说人的坏话,就用芝麻糖当供果,用以粘住灶王的嘴。在这天沾了灶君的光,孩子们也是芝麻糖吃到够。
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人们会找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来扫房子,这项工作需要全家通力合作,掀开厚厚的门帘,打开屋门,让阳光倾泻进来,这时候往往会有麻雀飞到屋子里面来,在房屋中飞来飞去,难道它们也要沾沾年味吗?这时从屋子里伸出的烟囱冒着缕缕白烟,白烟消散在浅蓝色的天空中,很有些诗情画意。
大人们开始张罗着磨豆腐,他们聚在一起用机器将泡好的黄豆打碎,然后用卤水等材料将豆腐做好,这豆腐便是过年的食材之一了。磨豆腐机只在北口上一家农户才有,所以他们家在这天就成了大家磨豆腐的场所,家里的人络绎不绝,担着铁皮桶的,推着小推车的,大家排队磨豆腐。孩子们则聚在一边玩耍一边品尝着鲜美的豆汁。做好豆腐之后,大家肩担车推,将做好的豆腐运回家里,由于北方天气寒冷,所以这豆腐可以存放很长的时间。
随着春节的临近,村民更忙了,有的家庭则会在温暖的午后,由男人带上骑上摩托车,带上孩子老婆,到镇上去采购年货,那时候马路上就会有许多的摩托车队,行走在山间的公路上,蜿蜒起伏,壮观极了。大家到了原康镇便去买年货,对联、蔬菜、猪肉,不一而足。除了到镇上买现成的猪肉的,有的人家则把自己家养了一年的猪杀掉:大家合力把猪从猪圈中赶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一般是河边长着大树的地方,操刀的往往是有经验的杀猪人,他将猪杀死后,大家七手八脚把猪倒挂在树枝来卖,一会儿村民便会云集过来,人头攒动,一两个小时的工夫一头猪便卖完了。我小时候也去看杀猪卖肉,看到猪的大脑被取出来放在碗里——我想怪不得猪这么笨,原来它的大脑这么的小。我们家经常割二三十斤左右的猪肉,切碎了,在火上炖好。我们将炖好的肉放在阴冷的房间储存,阴凉处温度一直保持在零度以下,这相当于把它冷冻起来,之后,每顿饭里加上肉来吃。
家庭主妇开始张罗着蒸馒头,在旧社会村里人吃馒头的机会很少,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有机会吃到,所以馒头也成为走亲戚的时候送的礼物。这天妯娌们凑在一起,把前天晚上发好的面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的馒头:鱼、羊、花、蛤蟆……等等,馒头中加上各种馅:糖、菜、粉丝,有馒头上面还要放上一颗颗的红枣。蒸馒头的时候我的任务就是烧火,看到一笼笼的馒头出锅了,大家就开始品尝,并且讨论每笼做的怎么样,碱放多了还是少了,以便在下一笼改进。这天蒸的馒头极多,够吃到正月十五,所以几乎一天的时间我们都在做这项工作,刚出笼的馒头和一点挂面汤就成为这一天的主食。
到了农历腊月二十八,是各家各户贴春联的日子,早饭之后,我们用白面加水和在一起,在火上熬成面糊,用这种黏糊糊的面糊作为粘贴的材料。我的任务是把旧的对联铲除掉,然后再将浆糊刷在新的对联上。对联有的是在集市上或者商店里买的,有的是我们自己用毛笔写的。门上要贴门神,门神像多为秦琼、敬德、大刀关公、张飞、赵云等,在院门口,菱形纸写上"福"字,下竖写一条"出门见喜"。院子树干上贴有"满院春色",小推车上贴"日行千里"(我们经常打趣这种做法,小推车日行千里还不把人累死),猪圈、鸡圈贴“六畜兴旺”,粮食仓上贴"米麦满仓",卧室上贴“身体平安”,与此同时,各种神牌的上的黄表纸也换成新的。
妇女们要叠纸元宝,叠黄纸,黄历或者日历也早已买好——我非常喜欢去翻看它们,有时候空闲下来,孩子们会到商店里打一些酱油、醋,供过年使用。
“三十捏腻儿”,捏腻儿即捏扁食,就是水饺,这是腊月三十这天最紧张而繁重的活儿。是日我和妈妈一起动手,盘馅、和面,待盘好馅和好面后,就围在茶几边上捏扁食。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男人到坟上祭祖,燃炮叩头,主妇则在家烧香点纸在神龛前敬拜,之后再带着香烛到村中山神庙敬拜。
腊月三十夜,一家人聚集在电视机旁观看春晚,将近晚上十二点,千家万户的鞭炮声齐鸣,各种彩炮将天空点缀得五光十色,等待着新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