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雄心壮志伐燕云

                        第五节 陈家谷（下）

再说杨业带兵出狼牙村，进朔州地界时，途遇辽军。

原来辽国一直视杨业为心腹大患，通令全军，要求务必生擒杨业。

耶律斜轸听说杨业出兵后，命部将萧挞凛设下埋伏。

杨业领兵到朔州，耶律斜轸率军列阵应战，交战不久，耶律斜轸佯装败退。

杨业被激出征，本来抱有杀身成仁的决心，内心就有杀一个保本、斩一双赚一个的心理，便顾不得敌军使诡计了。

杨业见契丹主将败退，挥军追击，杨业儿子杨延玉劝父亲冷静，避免中埋伏，杨业不听，举刀狂追，完全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打法。

等杨业率军进入契丹兵的伏击圈，萧挞凛看得真切，一挥手，契丹伏兵四起，耶律斜轸反身再次进攻，将杨业等宋军围在核心，宋军寡不敌众，大败。

杨业毕竟勇猛善战，率军奋勇杀出重围，且战且走，从早晨打到中午，又从中午打到傍晚，一心想将辽军拖入陈家谷宋军埋伏圈，来一个反伏击！

杨业好不容易挨到陈家谷口，已经人困马乏。

杨业率军抢入陈家谷内，本以为大功告成、万事大吉了，孰料谷内阒无人声，更无马嘶！

杨业瞬间明白：兄弟部队不够兄弟，撤走了！杨业不由得捶胸悲恸。但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啊！杨业只能强打精神，率部下兵士奋力再战。

俗语说，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何况杨业是人，不是神，战斗一天，体力、精力、意志力都发挥到了极点，身上的伤势达几十处了，士兵们也几乎全部战死，杨业奋起最后的勇力，犹自亲手斩杀了一百多敌人。

胯下战马受了重伤不能驰骋，杨业见不远处有一丛林，欲催马进林躲避，辽将耶律奚低眼尖，背后一箭，杨业翻身落马被俘。

杨延玉当场战死！

跟随杨业出征的贺惟浦战死！

杨业的心腹老将王贵，时年七十三岁，一直贴身追随在杨业身边，用箭射杀了几十人，箭枝用光了，赤手空拳又击杀了几人，终因年老力衰被杀！

王贵这个年纪，这份忠心，这身武艺，让人敬佩万分！

杨业所帅军马全军覆没。

辽兵将杨业押解至契丹主将耶律斜轸面前。

耶律斜轸责骂他说：“你与我国争强比胜十多年，今天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杨业叹息说：“大宋陛下待我异常恩厚，我期望征讨敌人保卫边境来报效他，反而被奸臣所胁迫，导致军队被打败，有什么脸面活着呢！”

于是绝食三天而死。

时为公元986年七月十二日。耶律斜轸割下杨业首级，献给萧太后请赏！

杨业英勇事迹被传为佳话，不仅宋朝，契丹朝也在密云古北口修建杨无敌庙，以祀奠杨业

赵光义听闻杨业死节，非常悲痛惋惜，随后下诏道：“执干戈卫国家，听鼓声思良将。尽力杀敌，气节豪迈，如不追崇，如何弘扬忠烈？原云州观察使杨业，本陇上雄才，山西望族，志坚如金石，气节激风云。投身军戎，誓立战功。正率貔虎之师，报效边陲之用。可众将不守约定，畏惧不前。杨业独领孤军，陷入沙漠，刚毅忠勇，视死如归。古人之中，谁能比肩？故举行特典，彰他忠烈。若他泉下有知，应知我深意。追赠太尉、大同军节度使，赐其家人布帛一千匹、粮食一千石。大将军潘美降职三级，监军王侁免官、流放金州，刘文裕免官、流放登州。”

赵光义给了杨业一个公正的说法！

佐料：和王侁一起免官的刘文裕，属于皇亲外戚，刘文裕的祖姑姑刘氏，是赵匡胤、赵光义的奶奶。

《宋史.刘文裕传》详细记录了这样一件稀奇的案件，很值得一读。

秦州（甘肃天水）在大宋西北，常有羌人作乱。

赵光义登基后不久，诏令周承瑨、田仁朗、王侁、刘文裕、梁崇赞、韦韬、马知节等七人率军在秦州境内的清水县屯扎。

秦州节度判官李若愚儿子李飞雄，性格凶狠，为家里不容，李飞雄索性外出游荡，交结地痞恶少，飞鹰斗狗、纵酒赌博，无所不为。

更为可恶的是，李飞雄利用他父亲的关系，对秦州的官置状况了解的一清二楚。

恰巧李飞雄的岳父张季英是盩厔（陕西周至）县尉。

一天，李飞雄带了几位狐朋狗友，赶到京城开封，假装看望岳父张季英，盗走了张季英的官马。

李飞雄骑着盗来的“官马”，诈称赵光义的使者，夜里来到驿站，向驿卒索要驿马。

驿卒举着蜡烛出来迎接，李飞雄坐在官马上，气焰嚣张地拿出私自购买的马缨给驿卒看，晚上黑灯瞎火，驿卒不能分辨真假，加上李飞雄胯下的官马货真价实。

驿卒不敢怠慢，好酒好菜招待了这位“使者”。并给了李飞雄几匹驿马。

李飞雄又要求驿站派向导带路，驿站也只得招办。

李飞雄以巡边为名义，每到一处依样画葫芦，不但路越走越远，身边的随从也越来越多，包括巡驿官姚承遂、陇州监军王守定，吴山县尉卢赞等都成了李飞雄的随从。

李飞雄耀武扬威来到清水县。竟然矫诏将周承瑨等七位主要将领都抓了起来。

这些边将，平时威风八面，见李飞雄一群人中，有姚承遂等人，不知有诈，竟无一人敢反抗。

唯有田仁朗胆子稍微肥硕一点，哭着喊着，说要看皇上的诏书。

李飞雄声色俱厉地斥骂道：“我受陛下密诏，你们畏惧不敢进军，让我来诛杀你们！诏书岂是你们这些死囚能看的？”

至此李飞雄的意图逐渐明朗，他想将这些将领押至秦州杀了，然后挟持军士据城造反，自己尝尝“割据称王”的滋味。

由此可见，李飞雄不仅凶狠那么简单了，而且贼胆包天！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飞雄的狂妄计划也就成功了八成！可李飞雄偏偏自作聪明，为了提高“密使”身份的真实性，在去秦州路上，又自吹自擂地谎称曾在“晋王府”当差，画蛇添足地说，他是赵光义的亲信心腹。

刘文裕一听，觉得有获救的机会，忙哭着对李飞雄哀求道：“我也曾在晋王府干过，使者忍心不救我吗？”

这简直是李鬼碰到了李逵，李飞雄吓了一跳，赶紧屏退左右，私下刘文裕耳语道：“你敢和我奔富贵吗？”

这一句话泄了老底，刘文裕立刻明白，这是个胆大妄为的冒牌货，他立即答应李飞雄。

李飞雄见又多了个同盟，命人解开刘文裕的绳索。

刘文裕佯装挟持田仁朗，趁无人时，在田仁朗耳朵边说了自己的疑惑，田仁朗假装中风坠马，李飞雄走来查看，见此状况，又让人解开田仁朗绳索。

田仁朗乘李飞雄不备，与刘文裕合力擒了他。

李飞雄被押往秦州大狱审讯，他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赵光义下诏，李飞雄、姚承遂、王守定、卢赞判腰斩！李飞雄全家被夷族。

自古骗子多如牛毛，骗财骗色的居多，但象李飞雄这样，骗斩国家武将想造反的，绝无仅有！

这则故事还透露出一个信息：刘文裕和王侁，早就是一起抗过枪的战友。在陈家谷，刘文裕和王侁为何共穿一条裤子，刺激杨业，也就不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