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也就是去年,也就是认识你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相处了大半个月的营地。2015年,北京,夏令营。
那一天,天空是灰色的,阳光躲在云层背后,紫外线却大举入侵着这个世界。
是时候分别了。
上午我们没有在口哨声中醒来。醒来,我们便各自为战。集合的操场上我们分了西瓜,老师最后鼓励着同学们在训练场上一展风采。
车一辆一辆来了,人一条长龙一条长龙地消失,就是我应该坐的那一辆还没来。
早就有一个女孩在和我说话,是她殷切地拉我到她身后,就是站在她身边。她和我说话,一口气不停地说话,她说这个地方很好,说这个地方的人很好,说我很好,说她送我的玫瑰我不要丢了。尽管人群走了,又走了,你也早走了吧。操场上还站着三只长龙,天空是灰头土脸,风也停止了,我当她还小。
她回过头去,仿佛若有所思,突然,她又转过身来,有一个精灵一般的声音,脱口一句精灵般的话,“JH,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玫瑰是她索求来粉红纸亲手叠的,枝干却是已经干枯的玫瑰枝,在早上她一遇到我就给的我。
她是开营那天的那一批,BTS在家里办招待,我回去时已经做了好多菜,家里有好多人。我放下书包,放下一路上思考的东西,就去厨房帮忙了。有一个女孩子声音很好听,就像精灵一般,也乐呵地在厨房跑腿。最后我煎瘦肉的时候和她搭上了话,知道了她的名字,知道了她的家乡是贵州,她也开始管叫我JH。我因为要去新疆就不会跟着大部队一起,所以我自愿也被默认为垫后、收拾残局的。饭后我就收拾桌子洗碗,两个热心的女孩要来帮忙,说她们的行李已经收拾好,这么多餐具,一个人要很久的。其中一个就是有着精灵一般声音的那个女孩。
谈话中她说我会做菜,又说我勤快,都是夸我的话。她问我怎么不去收拾东西,我答先要去新疆一趟,回来再去夏令营。她一脸惊讶又羡慕,眼睛都像在说话,声音里充满了天真烂漫。我继续回答到我的堂姐在新疆,要结婚了,我一是去参加她的婚礼,另外也想去一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碗洗完了,他们也要出发了,在她将要出门的时候,她转过身,随口就说出来“JH,你去新疆别忘了给我带一个红包哦!”然后,他们全都走了,过了一天我也踏上去新疆的旅程。
八月一号早上我回到BTS,家里竟有人,他们一是受伤回来休息,另外就是还要接待一批同志,当天下午就和他们一起到了营地。到营地我首先就问了一个熟悉的朋友那个女孩的名字,我已经忘了她的姓名,又问她在哪个排。几天过后的一个中午,我才在食堂碰到她。
当我把一个小小的红包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的眼睛真的在说话,她的表情也在向我诉说她的开心,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惊喜。是的,我也很开心。她也许很感激我为了她随意的那一句话,可是她也许并不知道我也很感激她的信任她的像精灵一般的声音。我认为,精灵不可辜负,就算是随口说出。
“JH,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这一句在我是震耳欲聋,时间仿佛停滞了三秒,然后我轻声地、满含犹豫地回答她,“你这么可爱,我也喜欢你。”
“真的吗,你真的喜欢我吗?”
“…是的,我们都喜欢你呀,你看你昨晚唱的那一首歌,大家都为你鼓掌,你唱得太好了,简直就是一只山里的精灵。”
她转过身去。
……
我明显感觉到她的受伤,精灵就像天使失去了光环,一下子黯然,就像头顶上灰色的天。我们冷默下来。
后来她又继续找我说话,她的天真里已经处处扎进了顾忌,我不知道刺进她心里的有多疼,但她依然要求上车后我坐她身边。等到车来了,一个学姐拉着她一同上了车,我说帮她提皮箱她没让。上车后坐在我前面,可是中间一次也没找我说话了。
她十七岁了,在贵阳上了一所职高,这是她第一次离开贵州,第一次到来北京,第一次见我。
后来她走,我去送的她,是她要求的,也是我满含内疚想以此补偿。路上她给我说:“我感觉我们那边的人和你们不一样。”进候车厅时我只是向她微笑,叮她小心、平安。而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当面受到表白,是在那么一个大天广众之下,她像个精灵,突然而又那么自然。而我,不知所措。
对了,她唱的那一首歌叫《赶圩归来阿哩哩》,她很喜欢,她唱得真的很好听。
那一枝玫瑰的枝先是被我睡觉不小心折断,我用透明胶带缠起来,中间又不见了一次,最后我从安徽再次回到BTS就彻底不见了。中间不见了那次找到后我拍了照片。
再后来,听说她去了FB。
“JH,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其实当时天还是那么大,人不少但算不上广众,风也在到处游动,那时她十七岁了,她像个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