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笙猛地转身，却练一丝人影都不曾见到。但这样并不能减轻袁笙的恐惧，反而将它加深了：以敌人的身手，他是敌不过了！
这时袁笙和红尘已经到了一处人烟稀少之处，前方有一处府邸，不大却也不小。那里，正是袁笙住处。
靠近了自己的地盘，袁笙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他向四周喊道：“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的树林中隐隐地传来，很快，一个人就出现在袁笙面前。
“莫寒！”袁笙不禁惊呼。
“哦？原来你认得我？”莫寒一脸戏谑，可袁笙看到了他隐隐的愤怒。
“莫寒公子在这边塞偌大的区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袁笙面对莫寒的戏谑，也只有笑脸相迎。
“呵，是吗？”莫寒冷笑，袁笙心中一阵发抖。
“那么我的人，被你带到了这里，又算怎么回事？”
袁笙惊讶地看着莫寒，又转过头盯着红尘，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莫公子，我并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您的人，既然公子来了，我定将姑娘归还。”
红尘立刻感觉得到自己腰间的短刀被收了回去。
“这件事难道就这样结束了？”莫寒皱着眉头，问他。
袁笙咬咬牙，一横心，右手拔出佩剑便向自己左膀砍去，他知道，若不如此，自己今日恐怕不能活着回去。
“叮”地一声，两剑相交的声音惊了袁笙，他手中的剑被震飞，这使他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他原以为凭自己的功夫，在这边塞城中足可以霸道一方，就算他不及莫寒，但总不该差许多，所以他不信自己打不过莫寒。
原本他打算在持剑砍向自己的时候突然改变剑的方向，转而向莫寒砍去，他虽没有必胜的把握，却也是胸有成竹，谁知自己的剑稍稍改变方向便被莫寒击落。
他怎能不失魂落魄？
等待他的，也许就是死亡。
“你走吧！”莫寒对袁笙说到。
他见袁笙似是不信，又补充道：“我原不想杀你，希望你能明白。”
袁笙明白，莫寒是在警告自己，他敌不过他。
回到药轨城，莫寒示意莫颍和雪杭陪红尘在城中逛逛，自己独自回了将军府。
红尘望着莫寒绝尘而去的背影，心里感觉空落落地，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
抬头便是宛襄居，红尘再次进了这里。
坐在临窗的地方，红尘还是继续望着楼下的景色，雪杭和莫颍不明白她究竟在望什么。
红尘每每心里觉得空虚，总是会想起与萧泽在离怨山上的日子，想起与萧泽度过的点点滴滴。莫寒离开，空虚感袭来，压得她难受，压得她喘不过气，想笑笑不出，想哭却又无泪可流。
她望着窗外，大脑一片空白。
莫颍去陪雪杭去了，她能感觉到莫颍对雪杭的情意，每次想到莫颍那样钢铁一般冷冰冰的人喜欢上了雪杭这样单纯的女孩，她就觉得有趣，为雪杭高兴。
虽然她与莫颍接触不多，可她能感受到，莫颍是那种可以值得一个女子托付终身的人，他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
某处密室里，有几个暗黑色的人影，长桌的尽头坐着一个人，人影两侧各坐着四个人，这九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突然，为首的那个人发了声：“林禄言那边怎么样了？”这声音冰冷的像刀刃，直刺人心。
只是这声音，听上去会有些熟悉。
“莫将军，这林禄言清心寡欲，最是不好拿下手，实在不行，我们就……”那人说到这里，做了一个刀剑抹脖的动作。
“不行，林禄言对我们而言极为重要，务必要把他拉拢过来。只要他支持我们，那么林禄希和他的尚天门将对我们大有帮助。”为首的人反对道。
“可是……这林禄言，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如果一个人无欲无求，那我们还能怎样控制他呢？”一个人摇摇头，他根本不相信像林禄言这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又好像什么都感兴趣的人有什么值得他们花费这么大精力的。
“你不懂，林禄希的实力远不如他的弟弟林禄言，只因为林禄言对这掌门之位丝毫不感兴趣，所以才让林禄希做了掌门。我们如果要获得尚天门的帮助，就必须得到林禄言的支持，这么大的事，林禄言若不同意，林禄希根本做不了决定。”
“若你想杀了林禄言，那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都很难说能够敌得过他，不管能不能除掉他，我们都会成为尚天门的敌人。这个时候，决不能多这一个敌人！”那个身影又补充道。
“可是上次的尹辛姑娘又被林禄言给送了回来了。”下面一个人颤巍巍地回答。
不出所料，“莫将军”的手狠狠地拍在了长桌上，一众人都胆战心惊地等着他下面的话。
“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没有弱点的人，继续等着吧。”那人平了平怒火，恢复了一贯冷清的声音。
等一众人陆续离开，为首的人疲惫地倚在椅背上，身后一个身影从暗处显现出来。
“将军。”
“莫颍，先前那些女子都不能入林禄言的眼，你说……红尘行不行？”
“我觉得胜算很大。只是将军，您会后悔吗？”
“不管怎样，都会有遗憾。”
“那将军就做自己觉得最有意义的选择吧！”
莫寒不再说话，仿佛更加疲惫无力，恐怕也只有莫颖才能明白他此时的纠结与痛苦，所以，莫颖让他自己做选择。这样，他才能让自己的悔恨降到最低。
“那……就这样吧！”莫寒喃喃自语。
莫颖知道，莫寒已经做出了选择。
红尘想要在这城中多待些时日，并非她多么喜欢药轨城，而是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下山一次，总不能辜负了这座城。
只是她不知道，如果她现在离开，离开药轨城，离开莫寒，她的生命也许将是另一种不同，也许她日后不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
但是，这世上，本没有如果。
所以，你、我、乃至他们任何可以看到红尘命运的人都是无能为力的，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一条也许让她伤心、让她绝望的路。
不过，我相信红尘，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你呢？
红尘觉得当初放了袁笙真是个错误的选择，这些日子，她总觉得有人在暗地里跟踪她，那些人什么也不做，就只是一味地跟着她，扰的她心烦意乱。她不怕与南天派为敌，她已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好怕的，但是，如果有人像狗皮膏药似的一直跟着自己，她实在容忍不了。
她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所以她今天骗开了雪杭和莫颖他们，自己一个人离开了住所，跑到城外去“欣赏风景”。
红尘骑着马，不知走了多远，见人烟不多，心知这附近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家，于是一拉缰绳，对着四周喊到：“你们是南天派的人吧，一直跟着我作甚，如果是为你们少主报仇，那只管来找我就是了！”
“哈哈，”红尘声音落下一会儿后，好些人从隐蔽之处现了身，为首的一个人向红尘走来。
“红尘姑娘，我们怎会找您报什么仇呢，我家公子一直思念姑娘，所以让小的来请姑娘走一遭。”
“呸！就你们家公子那样，也想让我去他那里？”红尘见那人虽态度恭敬但语气却阴阳怪调的，心里一阵厌恶。
“这么说来，红尘姑娘却是不给我们这么多兄弟面子了？”
红尘翻身下马，将马拴好后，面向南天派的一众人，一拔剑,扬声道：“来吧！”
一地尸体。
只有红尘还站着。
可是此时，路的尽头一袭白衣的林禄言慢慢向她走过来。
林禄言走到她面前停下，“你就是红尘？”
“是。”
“莫寒求我一件事，这件事风险太大，我并不想干涉。只要你跟我走，我便帮他。”
“那件事，他很想做吗？”红尘心沉了下去。
“是。”
“好，我跟你走。”红尘抬头望天，不让眼泪流下。再一次，她感觉被自己所在意的人抛弃。
“不，你不能走！”这是莫寒的声音。
“你后悔了？”林禄言转过身，问莫寒。
“是，我后悔了。”萧泽告诉了他，萧红尘不姓萧，姓莫，红尘是他的亲妹妹。他绝不能拿自己的至亲与别人做交换。
莫寒带走了红尘，林禄言自然不会帮他。只是莫寒，他想做的事是什么？
莫寒，他的父亲叫莫狄。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杀掉杨志这个大奸臣。杨志，就是当初雇了杀手去杀萧氏一族的奸臣。
为了杀掉杨志，莫寒必须得到尚天门的支持。所以有时候，他不得不做一些不想做的事。
莫寒知道，父亲对于少年时所犯下的错误永远不能释怀。为了替父亲赎罪，也为了为恩人报仇，莫寒只有一个选择——刺杀杨志。
他有把握吗？没有，一点也没有。杨志狠毒而多疑，身边高手如林，他的血剑纵然能够威震四方，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所以，萧泽找到了他。萧泽是那场灾难中萧氏一族的幸存者。有个孩子替他而死，所以他才能活下来，否则只怕他早已化作泥土。
这天夜里，整座城依然热闹非凡，可空气中却飘着丝丝缕缕的杀意。半夜不知城里哪一方厮杀声呼天震地，肉体中喷溅的血液化成了血雨……
一夜厮杀，杨志死了。
两人被全国通缉，莫家满门抄斩。红尘刚刚认祖归宗便家破人亡。幸好，他们都不知道红尘姓莫，叫莫红尘。
莫家大公子——红尘的大哥——顶替了萧泽的罪名自刎而死，而莫寒不知所踪，尚在逃亡。只有萧泽，没人知道他，他还是红尘的哥哥。
第二年红尘再见到莫寒的时候已是在西南边疆，从西北大漠到杏花春雨的江南再到西南边陲，红尘知道他一直在躲避朝廷的追杀。红尘望着哥哥，他还是那么英俊，只是脸色有些疲惫，嘴角也长出了胡子扎，使他看上去老了些，像三十多岁，可是哥哥他，明明只有二十几岁。
“红尘，我要走了，以后再也不用理会那些人的追杀了。”
“哥哥你是要离开祁灵国了吗？”红尘知道，只要哥哥越过那条线，祁灵国的皇帝就拿哥哥没办法了。
“不是……”莫寒眼色有些忧伤，慢慢地走到前方的悬崖边上，“我舍不得祁灵国，所以，我不想离开。”
“可是哥哥，你的心里有祁灵国，可是它的心里并没有你呀！”红尘流下眼泪，她已明白哥哥的选择。
莫寒把红尘紧紧地搂在怀中，吻去红尘的泪。“红尘，我的……妹妹，别为我伤心，这是命中注定的，如果可以，帮我守护好祁灵国。以后，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莫家的人，萧泽会替我好好保护你。”
说完这些话，莫寒留给红尘轻轻一吻，纵身跳下了悬崖。
红尘扑到悬崖边，望着下面白蒙蒙一片，伤心欲绝。她知道，以后她再也不会见到哥哥，再也不会见到她亲爱的哥哥了。
“哥——”红尘嘶声喊到，但是天地间却仿佛只有她的声音……
红尘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攥成拳，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远处，萧泽看着红尘的侧影，可以感受到她巨大的悲痛。她的悲痛使他担心她会不会就这样一跃随莫寒而去，但是他知道，她现在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她。
红尘哭了好长时间，最后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她就那样仰面朝天，长发散了一地，双眼红红的，盛满了泪水，却又空洞无神。萧泽赶过去时，她的那种状态，让他心碎。
“红尘。”萧泽抱起她，轻轻地唤她的名字。但红尘丝毫没有反应。
“红尘……”萧泽的声音里不知融入了多少感情：懊悔，心痛，怜惜……如果他不是想利用红尘伤害莫家而让她下山，如果他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那么现在，红尘还是萧红尘，让她开开心心的过一生多好。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红尘没有做声，她一直把萧泽当做哥哥，但是对于莫寒，她对他的，是另一种情感，是那种最纯粹的男女情感。
萧泽紧紧地搂着红尘，他知道，有些事他错过了，以后就很难再去弥补。
红尘眼泪簌簌落下，扑到他的怀里小声地呜咽，痛苦而隐忍。
“你想哭就哭吧，一切都是我的错！”
悲伤随着月亮升起，浓浓地笼罩着大地。
尾声
“红尘……”萧泽撞进屋子，欲言又止。
“哥，发生什么事了？”红尘站起身扶着萧泽在桌边坐下。
“彝连国打过来了。”
……
一阵沉默。
“你要为祁灵国而战吗？”
“祁隆害死了我全家，害死了我那么多亲人，这样的昏君，不要也罢！我绝不会帮他。”红尘转身离开，背对莫寒说。
可是，在莫寒看不到的地方，红尘泪流成河，与疆场的血河混在一起。
祁隆的自私，害了她全家，可哥哥还是希望她可以保住祁灵国。
她不甘心！
可是为了莫寒，她拼命厮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