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新居的第一天就没睡好。
房东是个中年男人,肥头大耳的,呼吸有浓重的鼻音,挺着一个小肚腩。简单的询问之后就问我要住哪一层。
我看了一眼只有五层的楼房说住二楼,他说二楼有人住,只剩下一楼和三楼,我有些惊讶,怀疑是我没听清他一开始说的话,还是他说起话来逻辑存在空缺,令人生厌。
我说:一楼吧。毕竟三在我眼里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他在包里翻了翻,找了把钥匙给我,没说什么也没多看我一眼,就上楼去了。
第二天,我起得特别早,打算去晨跑,天微微亮,没走两步,就听到楼梯有人下来,她穿着淡蓝色的抹胸裙,头发湿漉漉的,边走边揉着头发,穿着一双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看样子是二楼的房客,她看到我朝我点头微笑,我生硬地点了一下头,我似乎在哪见过她,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没等我问,她便踩着高跟鞋快步消失在巷子口。
紧接看到房东从楼梯道下来,他提着一个公文包,换上了一套西装,斜瞟了我一眼,鼻子轻声哼了一下,从我身旁走过。我打量了一下自己,难道他看出了我鞋子是A货,无所谓吧,反正穿了两年也没见人说过是假的。
从我早上看到那女人出门开始,二楼就再没动静,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左右,屋外又响起高跟鞋的哒哒声。之后的一个星期,我每晚都被那哒哒声吵醒,总是洗完澡打算睡觉,没睡熟,那声音就开始从屋外一直循着楼梯上了二楼,我的工作主要时间是从傍晚到凌晨的,有时工作量少,九点左右就可以休息。
再见到她是在周末的一个傍晚,在菜市场,她没认出我,当然我也不是那种见一眼就给人留下很深印象的人。我走到她买菜的菜摊,不经意地问着:你也来买菜啊。像小学回家路上遇到同村的姑娘和她说着:你也回家啊。这种经久不衰的搭讪开头。
她看着我在回想什么,微皱的眉头又瞬间舒展,似乎我这个人她曾经见过,但又因为见过太多人而忘了。我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就赶紧补加一句:我是新搬来的房客,住你楼下。她莞尔一笑,轻轻地说着:是啊。我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想起我,但我们还是不约而合的一起从菜市场往回走。两个人走了太久都没说一句话,直到进了巷子口我假装不经意地问她:今天休假啊,上夜班挺累的哈。
她有些错愕的望着我,顿了一秒,恢复了神色,抬头看了眼巷子里狭窄的天空,语气平淡地说着:是啊。
又走了一条巷子,她突然张口说话:“你,你叫什么啊?”
我脱口而出的:“叫我阿泽吧,圈子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圈子?什么圈子啊?”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俏皮。紧接着哈哈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她似乎并不关心我的答案,我们再往前走十几步就到家了。
在不知名的作者圈中,他们都叫我阿泽。我在心里嘀咕着。
初认识总没必要把所有的都全盘托出,留些神秘感总是好的。但她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她的,有些显得不公平。可转念一想女人要说的东西,你不用问,她们自然会告诉你。
到了楼梯口,她转过身面对着我说着:晚上...吵到你了吧!这次换到我有些错愕,忙说:没有没有。她轻轻一笑,转身上楼去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都没见到她,依然是每天晚上十二点回来,有一次甚至是凌晨三点被哒哒哒的声音吵醒。只是有几次中午我午睡,被一阵剧烈的撞墙声吵醒。那声音有节奏的跳跃着,一下两下,像敲打着乐符,中间停顿了一段时间,又由慢而快地撞击起来。半个小时候,从楼道走下来一个男人,叼着一根烟,在我屋外吐了两口痰,快步走了。楼上再无动静,我也终于能安心继续睡觉。
那个周末又在菜市场碰到她,她朝我点头微笑,我们最后又不约而同地回去,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快到楼道口的时候,她说着:有空上来坐坐。我以为她只是客套寒暄,却看到她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有些支吾地着说:我每天都有工作的,况且...你平常白天都不在家的吧。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说多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却不在意地继续着问:什么工作啊,要每天宅在家里?
网站编辑,三流的。
只要不下流,什么流都好。
她说完浅浅地笑,朝我摇了摇手,转身上楼去了。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这个城市最热的时候。天气也总是变幻无常,上午还爆日晒得人头疼,出一趟门买菜的功夫,回来路上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那天雨下得实在太大了,躲也躲不了,就闷着头往回跑,门外还晾的几件衣服不知道有没有被冲到前面的臭水沟里。
跑到巷子口,远远张望,连衣架的影子都没有。
到门口掏出钥匙开门的空当,听到楼上有声音呼唤,雨声太大,那声音湿润润的,像是在唤四处逃窜的流浪猫。我反锁了门,没一会儿就听到敲门声。是楼上的房客。她穿着睡衣,踢着拖鞋,一脸困倦地说着:你的衣服我帮你收上去了。她看我一身湿漉漉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回走。那是我搬到这栋房子以来第一次上楼,楼梯狭窄而昏暗,到了门口我仍旧有些迟疑要不要进去,她自顾自地找了一双男士拖鞋,我看到沙发上躺着的我那一套衣服,准备进去拿完就走,她却从房间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我,示意我擦擦身上的雨水,毛巾是新的,上面还有淡淡樟脑味儿。她问我要喝些什么,没等我回答她就去厨房,烧起了水。我站在那也没想坐下,上楼的时候将衬衣拧了两遍,依然还有水从身上滴落在地板上,房间里除了烧水声,一片空寂,让人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倒是她最后端着水,朝我眯笑着说:怎么,怕我吃了你吗?我拘谨地笑着,以为她是玩笑,没想接下一句。房间里更加寂静,她点了一根烟,靠着窗户旁,望着窗外瓢瓢大雨,兀自抽着。
你家里很多酒啊。我望着客厅架子上各类红酒与洋酒漫不经心地说着。
她回头望了一眼酒架,语气慵懒地说着:要不,喝两杯?
下次吧。
她微笑,转过身吐了一口烟,又望着窗外。
我喜欢下雨天,她说着,雨声可以让人忘记很多烦恼。
我嗯了一声。
我不喜欢下雨天,或者说我没喜欢的天气,那只是人们交托情绪的一种措辞。
她烟抽完了,我杯中的水也还剩一半,我一口喝完,拿起衣服,说了声谢谢,起身下楼。
她轻轻地关了身后的门。
从楼道出来,发现雨停了,太阳在浓稠的乌云中遮羞着脸,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漾着微弱的光,楼梯口分外静谧,那女人有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魅力,我边想着边加快了步伐。
第二天傍晚从外面散步回来看到她抱着从超市买的一大袋菜在楼梯道下徘徊,看到我朝我招手,她有些局促地说着出门又把钥匙忘在家里了,能不能麻烦我打个电话给房东。我帮他拨了过去,房东语气冷淡的简单询问过后说待会就下来。我让她去我家里等,她说不了,我们两个就在楼梯口那站着闲聊。她说她男朋友今天晚上要过来,她准备给他做一顿丰盛的大餐,说着脸上有溢出的开心。房东穿着大裤衩从楼道口下来的时候,我没认出来,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看了我几眼,令人很不爽,看他样子,裤衩都像是刚穿上的。我转身回到自己门口,关了门,听到房东语气滑溜的说着:什么时候上来坐坐。那句话让人听得真他妈恶心。
天阴沉了些,楼上一直没有动静,我煮了碗面条,边吃边刷着网页,到了差不多十点,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敲门声,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又听到两声:阿泽,猜到是她,开门看到她脸上有泪痕。她小声问着我:可以陪我上来吃顿饭么,菜快凉了,她的语气不容拒绝。我让她等我换双鞋,她依在门板上,安静地看着我,眼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到楼上,相比上次进她家,整洁了许多,那张烙满烟印的桌子也换了,换了一张圆桌,铺了一层洁白的轻纱,桌上有四个菜,两荤一素一汤,她踢掉拖鞋,说先拿去热热。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她说本来是两个人的饭的,最后那人没来,说完苦笑一声。
那一晚她喝得特别多,也说得特别多。
她说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喜欢上班上一个男生,那男生并不算出众,成绩中等,长相平平,可她就是喜欢,她每天课间操的时候都会跑到小卖铺买酸奶送过男生,后来的一天,男生说让她不要送酸奶了,他喝得恶心,她沉默了许久,男生转身离开。
她说:喜欢一个人,原来是那么苦。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又一口喝完杯中的酒,肆意的笑。
后来呢,后来的一天,她看到男生喝着另一个女生送的酸奶从她面前经过,夏天的时候,她两只手紧捧着冰凉的碳酸饮料,冷入骨髓。
高考以后,她便离开了故乡,来到了这个城市,再也没回去过。
她说她想要重新开始。
桌上的菜一点没动,红酒干了一瓶又一瓶。她问:你呢?
我看着她放在桌角上有淡淡唇印的香烟,正发着呆。
我,我喜欢的人,他觉得我恶心。
她会意地一笑说着:你没有碰过女人吗?
我没说话,看了下时间,快到十二点。准备起身离开,她却坐到了我身边。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指尖触碰着我的小腿。
我往旁边挪了一下,她将手放在我大腿内侧,另一只手解开了我衬衣的扣子。
声音轻佻地说着:可以尝试一下嘛。
我咽了一下口水,鼻腔里满是她身上的香水味,浓烈而刺鼻。我一向反感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在我将她推开之前,她的手已经探入我的下腹,我只能闭上眼睛,任凭她双手肆虐地抚摸着我的肌肤。
她一件一件地脱掉我的衣服,裤子、衬衣、内裤。我一丝不挂地坐在她身旁。我那里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突然她起身,拿出一部魅族pro6,一脸惊奇地看着我说:不如,我们来自拍一张吧。
她抚摸了我那里一下,没等我反应过来,打开相机放荡地笑着说:小得,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