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脑中之脑    第13章

“哈哈哈哈哈……”

我心想：这有什么好笑？你倒是退休了，我还要摸爬滚打。想想就有些要奔溃的感觉。

老头拿起茶杯，看了眼电脑屏幕的折线图，摆弄着手上的茶杯，一副周末午后消磨时间的样子。

“先说说你手上那本书吧？”

“什么？这是我很久以前的兴趣了，1年多没看，有点忘记说了什么。”

“你是不是想知道计算机如何模拟生物？那么你看的这本书确实对你有帮助。你也应该听说他写的另外一本书，”老头指了指我手里的《物种起源》，“《人类的由来及性选择》。”

“啊，我有耳闻，不过最近事情多，还没来得及看。”我微微低着头，没底气地说。

“上次你说你要追女生？这两本书里就有方法——在一个人追求异性的压力下，每个个体都要经历一次次的筛选，最后找到一个能接受你的人，让自己的的基因流传下来。生物全都是这样的，不用太灰心！而且既然你1年前就看过了，你一定知道人类祖先有别于其他人种的地方，”老头好像说过这个，我还没完全想起来，他就说，“其实就是语言。”

我依稀记得，上礼拜六晚上就说到他有个学生专门研究语言学。

老头站起身，绕开我的位子走到门边的书架前，昂着头，脖子扭来扭去。不多时，伸手抠出一本很厚的笔记，若有所思地看着。

“你觉得，将来AI真的能学习么？你也知道，只要能学习，就可以像人一样工作，进而代替人类从事各种活动。”

老头低头看笔记，继续慢条斯理地看着，我说完的同时他翻过了一页。

“我现在有点混乱，但是我知道，能够学习是必须的。做不到这一点，就只能做出人预先设定好了的动作。”

老头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把笔记摊开在桌子上，上面用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老头的脸几乎与笔记平行，用食指指着其中一行，划到那一行最右边，然后再回到最左边，再然后脸转向我，身体向椅子背靠去，此时他笔直地坐在他的老板椅上：“你老是在说学习，我知道这很重要，但是，重要的是理解，不理解，学习又从何而来？理解是学习的前提。我们人类理解了一样东西或者一个意象，就能有它相关的概念，这是做AI需要攻克的地方。举个例子我要是问你：‘世界历史上最大的公司之一，靠远洋贸易挣钱，养活了一个国家。’，说到这里你会想到什么？”

“美国的石油企业……”

“再加一个定语：‘它通过贸易控制了一个国家’。”

我摇摇头。

老头接着描述：“它对一个国家进行殖民，然后通过另一个国家赚取白银。”

“远洋贸易？殖民？！我想到了大航海，英帝国……东印度公司？”

“对了！东印度公司给人什么印象？”

“剥削，殖民，压迫……”

“不全是这样，它主要的功能是倾销鸦片，赚取中国的钱，白花花的银子。”

“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你说‘理解概念’，那跟让机器学会，不就等同于让它最终可以从自己的知识库中整理出这条概念么？”没等老头说话，我接着说，“现在如果我要做一个软件，当然我的目的是赚钱啦，但是如果要达到智能效果，只有让它知道它存储的到底是什么，并且知道这个东西的相关意义。”

老头也不管我，拿起笔记本，仔细地看了起来。

我心想，要说服他来帮我就好了。

突然，我想到昨晚的梦，虽然也不是特别明白梦里到底是说了哪些代码，但是豁出去了：“就像下围棋，围棋是策略类的对弈游戏。首先是要给围棋设定一个初始的判断，收集很多人类的玩法，然后从所有的可能的落子当中选择一个最有赢面的落子；接着是判断每一步的格局变化，判断出现在自己的处在的优劣形式；然后再是函数分析，通过模拟落子来达到预期的成长。”

说完我发现老头非常讶异地看着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嗯——我也挺……”我想说我也挺迷惑的，但是因为是硬着头皮说，所以脑子里只是有点概念。

“你说的非常对！只要让它踏上第一层台阶就能让它自己成长起来，学习只是一种激励模式。”

“激励？”

“是啊，究竟什么叫学习呢，你觉得？我想你应该可以想得到。”老头非常满意的表情让我有点自信了。

可是我并不知道学习究竟是什么，只好猜一个最有可能的。假设我平时学会一个东西时，总是先看人家在做什么，人家是怎么做的，然后模仿他们，这应该就是模拟。我刚想说“模拟就是……”，转念一想不对，总觉得机器模拟人会有问题，因为如果机器模拟人的行为，就是拍个照片，然后玩“大家来找茬”，那还叫什么模拟？那我究竟是怎么学习的？一定是哪一个关键点被我忽略了。

我看一眼教授，他脸上的表情从满意变成了期望。这表情就像我小时候满心期待地等大人给我买一支冰淇淋蛋筒的眼神。

是啊，每个小孩都要妈妈的奖励，才能成为大人。

每个小孩从小都一样，都是妈妈告诉我们这个好，这个要多做；那个不好，那个要少做。然后我们照着妈妈的话做了，我们得到的是一张慈爱的笑脸；而当我们没有按照妈妈的话做时，我们将会得到一张阴沉的脸。

所以，这个词叫什么？奖励、惩罚，这个机制叫什么？……叫反馈。

“反馈。”我压低了声音说。

老头把笔记本合上，往桌上一拍：“对，就是这个！你是个聪明人，这么短的时间，竟然知道了我几年才知道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听到这话我才放松下来。

老头把笔记本递给我说：“你应该拥有这本本子，拿去吧，拿去看看。这上面有你要的东西，当是送给你的礼物。”

“这怎么可以，我才见了你两次，这本是你私人的记录，记了很多年的笔记，怎么能给我？”

“它正是记了多年的笔记，才需要一个更适合拥有它的主人。”老头表情松弛下来，撑起桌子，拿上杯子，站起身来，“我也没多大志向了，毕竟这么大的年纪，63了，年轻时候拼命努力，只知道工作。你看这书柜，其实在很多人眼里一个孩子比我这一柜子书都重要，但是我就是选择了这一条路。你跟我不一样，你很好，知道珍惜一份感情。”

“这么说你也算是个工作狂啊。”我开玩笑说，内心十分惊喜，捧着笔记本，想象着这里头有什么绝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