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阳光被遮光良好的帘子抵挡在外,只从间隙中漏了一束,落在白色的梳妆桌上。黑暗中,沉浸睡梦的少女翻了个身,睁开眼。
闹钟响了。
米莉亚掀开被子下了床,一把拉开窗帘。明亮得刺眼的光猛地涌入卧室,少女条件反射地闭了眼,一只手遮在额前去瞧——阳光明媚,今天仍旧是个度假的好日子。她低头,看见了梳妆台上多出来的信笺。
“亲爱的米莉亚:
早上好,很高兴你们在我的庄园度过了愉快的假期,现在,该是回报我的时候了。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我会提供给你们武器和毒品,而相应的,每天晚上十点之前,我需要你们将一个人归还给上帝。最后幸存的三人,才能够活着离开庄园。
我不是在开玩笑,希望你能遵守游戏规则。假期愉快。
庄园的主人 杰克”
开什么玩笑。米莉亚将信揉作一团投入垃圾桶,往洗漱间走去。
温热的水冲刷着少女的酮体,米莉亚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氤氲的雾气缭绕升腾。米莉亚突然想起刚刚的那封信,她显然不相信这种愚蠢的恶作剧,类似的东西每年愚人节总要收到几封——噢,等等,今天是四月一日。
真是愚蠢的把戏,米莉亚笑了起来。
“米莉亚!米莉亚!你在吗?”
“萝丝,怎么了?”米莉亚打开房门,看见一脸慌张的萝丝。
萝丝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她看着米莉亚湿润的头发,低低地道了声抱歉,小心翼翼的声音里带着颤意:“你、你有没有收到一封信?”
“你是说那封自称杰克的人写的吗?”
“啊!你也收到了!”萝丝瞪大了眼,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她嘴里喃喃不休道:“怎么办、怎么办……”
“亲爱的,”米莉亚伸出手,按在萝丝的肩膀上,强迫对方看着自己,“亲爱的,今天是四月一日。”
“你是说?”萝丝看着米莉亚的眼眸,垂下了头,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在萝丝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米莉亚,你的那封信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被我扔了。”米莉亚抬了抬下巴,指向垃圾桶里的纸团,一边揽住对方的肩膀,两人走向门口。
“别想这件事了我的好萝丝,今天一起去泡温泉如何?”
“你不陪埃罗先生吗?”
埃罗是米莉亚的男朋友,一个太过温润反而显得懦弱的男子。萝丝想不懂,为什么活泼美丽的米莉亚会和埃罗在一起。
“不啦,就让他把那些书当女朋友吧,我可没有那么深邃迷人的魅力!”米莉亚赌气一样地说着,脸上却瞧不出一点怒色,“不过,今晚他是属于我的。”
说罢,米莉亚将食指点在绛红的唇上。
2
这封突如其来的信笺给单调的愚人节增添了单调的笑柄,不过也仅此而已,大家都如往常一般享用这个绝美的假期。
花园里,散步回来的莫里斯远远看见正修剪花草的老管家,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莫里斯先生。”管家停下手上的工作,向莫里斯点了点头。
“哈,请问你有收到一封信笺吗?最后的三个人。”莫里斯故意提高了嗓音,如同国王一般得意洋洋地下了轻蔑的评价,“简直可笑至极,最后的三个人!”他又重复了一次。
管家垂着头,一束枝叶在园艺剪的开合中落到地上。
“抱歉,莫里斯先生,我不是很清楚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噢,这不会是你的恶作剧吧,庄园主人杰克?”
“不会,先生。”
“是的,是的。我们忠厚老实的管家先生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可笑的事呢?听听摇滚乐他都要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妖怪哩。”莫里斯发出愉悦的笑声,像是沉重的木桶箱在地上滚动,发出令人厌恶且巨大的声响。笑罢,他补充了一句:“希望您不要介意我的玩笑。”
“不会,先生。”
“莫里斯,早上好啊!”有人从对面的花丛中走来,是哈鲁——这个庄园的主人,他笑着对两人招了招手,对莫里斯说道:“我从大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
“嘿,哈鲁。我和你的管家在谈论那份愚人节礼物呢。”
“那真有趣,不是吗?冒充我的名义。也许他写哈鲁先生我会更相信些,还要以为是我梦游起来写的哩!”
两人大笑起来。
又一束枝叶在园艺剪的开合中落到地上。
3
“埃罗。”
洗浴完毕的米莉亚上身穿着埃罗的衬衣,白色的短裙下伸出两条细长的腿。她靠近正在看书的男友,沐浴露的香气若有似无地袭向对方。
埃罗抬起头,把视线从书本移到米莉亚脸上。他有着一双湛蓝色的迷人眼眸,当这双眼望向你时,总让人有一种令人置身深海的错觉——被漫无边际的海水与温柔所包围。
米莉亚爱极了这个男人的温柔,爱极了他的眼睛。
她低下头,柔软的唇落到了男友闭上的眼。
在米莉亚的衬衣扣子解到第三颗的时候,楼下传出一声尖利得可以称为撕心裂肺的叫声。她吓得一颤,沉醉情欲的双眼恢复了清明,看见埃罗和自己一样疑惑的神情。
“怎么回事?”
“是萝丝,我们下去看看吧。”米莉亚听出了尖叫声的主人。
当两人匆匆赶下楼时,发现这间屋子所有的人都聚在了大厅——人群中间,是庄园主人哈鲁的尸体。
哈鲁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心口处被挖了一个大洞,鲜血不断地往外流着。伤口处血肉翻滚,像是被食心的怪物掏穿。
米莉亚只看了一眼,只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忍不住吐了出来。
不只是她,在场的人无不脸色苍白,发现尸体的萝丝本就胆小,这会儿吓得眼泪直流,呕吐物和泪水粘了满身。米莉亚缓过来后,沉默地拉过萝丝的手准备回到房间清洗。
“等等,管家呢?”
随着莫里斯的一声疑问,所有人脑中一震。没错,在场的所有人中,唯独缺了管家一人。准备离开的米莉亚瞬间不敢再走半步,如果管家是凶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就连萝丝,也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止住了眼泪。
寂静中,大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挺直的身影轰然倒落在门边。埃罗看了众人一眼,提议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过去,我们不怕他装神弄鬼!”克莱奥——一个高大的男子,据说曾经是运动员,手上取着一杆高尔夫棒,走在正前方。他的身侧是他的弟弟克莱德和莫里斯,后面的扶着萝丝的埃罗和米莉亚。
一行人在此时宛如一支小小的队伍,恨不得拧成一根绳,团结而谨慎地靠近门边。
阴凉的夜风从敞开的大门吹来,伴着浓郁的血腥味。
管家死了,园艺剪深深地穿透他的胸膛。
4
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屋外突然下起了大雨,呼啸的风雨声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巨兽,咆哮着,企图冲破桎梏。众人沉默地坐在大厅,谁也不敢再单独行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想起了早晨的那封信。
“该死,真的是什么杰克吗?我不信!”克莱奥咒骂了一声,阴骛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视而过,似乎试图由此找出凶手。
萝丝缩了缩身子,米莉亚伸手将她护在怀里。
“冷静点,克莱奥。”克莱德显然同他的哥哥截然不同,虽然神色不佳,但还是显得镇静沉稳,他说道:“凶手一定在这座庄园里,或者不远处。我已经报了警,现在只需要等待。”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个游戏无法中止怎么办?最后的三个人,因为我们没有遵循游戏规则,死了两个人……天哪!”
“闭嘴,你这蠢货!”莫里斯的碎语被克莱奥喝止了。
米莉亚抬头去看埃罗,想问问他接下来怎么办,却正好对上了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柔和而怜悯的,满怀的哀伤。她突然说不出话了,也许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唯有等待。
可是等待之后呢?他们将等来什么?米莉亚不知道。
等米莉亚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她正靠在埃罗的怀里。埃罗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了声早安。米莉亚坐起身,大厅里除了他们和仍在熟睡的萝丝,其他三人不见踪影。
“他们呢?”
“出去了,手机没有信号。”
对了,昨晚等了一晚,还是没有警察的信息传来。
“没信号了吗?”
“嗯,我们和外界的联系都被阻隔了。”埃罗用他温润的语调,缓缓地说出一个可怕的事实。
5
“妈的!”克莱奥愤恨地踢了大门一脚,庄园的门被锁上了,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他试过用梯子翻墙而出,可无论如何总会在半途摔倒;他也试过用锤子企图砸烂这扇大门,可这邪门的玩意儿却是金刚不倒——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阻挡他们逃离。
克莱德的脸色也并不好看,这不合常理。他想,难道真的要照着那该死的信上玩下去吗?
“最后三个人、最后三个人……”莫里斯不停地念叨着这五个字,他来来回回地在紧锁的大门前踱步,突然抓住克莱德的肩膀说道:“我们杀了萝丝吧!”
“萝丝是今晚的祭品,我们结成联盟,把他们都干掉!”
“我们三个人对上其余他们三个人,完全的胜算不是吗?”
莫里斯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他停住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兄弟两人,仿佛看见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克莱奥抬头看着似乎永远逃不出去的大门,旁边是莫里斯鼓动的言语,内心有着些许动摇,他看向旁边的弟弟克莱德——克莱德没有动静。
“你说得对。”克莱德点了点头,看着欣喜若狂的莫里斯,继续说道,“但是,我们还是回去再等等看吧,也许还有救援。”说罢,克莱德转身就走,留下克莱奥和暴躁的莫里斯。
克莱奥看着弟弟远去的身影,皱了皱眉,不顾莫里斯的劝说,追了上去。
莫里斯伸手捶了一把紧闭的大门,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往回走的路上,他思考着劝说埃罗和米莉亚的可能性。每个人都不想死,不过是为自己的生存增添希望罢了。他抬头望了眼雨后放晴的天空,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一般看向草丛——郁郁葱葱,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昨天早晨他遇见管家和哈鲁的地方。
意识到这点的莫里斯突然间毛骨悚然,捡起地上的园艺剪,神色戒备地看向四周。
嗖。
一只飞得极低的海鸥扑棱着翅膀从莫里斯面前经过,吓得他手中的园艺剪一个开合,一束枝叶落到了地上。虚惊一场,莫里斯松了口气,低下头看见掉落在地的枝叶。不,不对。完全不对劲。他蹲下身子,捡起那束落在地上的树枝,脑海里忆起昨天早上老管家修剪枝叶的情形。
一模一样,落下的枝叶永远一模一样。同一个位置,同一种形状。
莫里斯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