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道深长的叹息在靠窗边的一个座位炸响。
“怎么了？”正全神贯注地琢磨着一道数学填空，这“闷雷”倒是震撼得舒楠打了个激灵，她惊魂未定地偏过头，却见同桌姚婷婷颓废地趴在桌上，略显胖嘟嘟的脸上甚至还写满了时运不齐命途多舛的字样，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也不知道这家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姚婷婷把半张脸都贴在了桌上的作业本上，嘴巴顺势嘟哝了起来，喃喃道：“还不是在叹息我生不逢时啊。”
“噗——咳咳。”正在喝水压压惊的舒楠闻言不由被呛到直咳嗽。感觉到四周同学诧异的目光，她忙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胳膊肘。努力止住了咳嗽，灵秀的脸庞却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羞涩起了两道红晕。
自修课果然还是应该专心学习，尤其不能和这家伙说话，否则会得先安根避雷针。
心里想着，却并不妨碍舒楠把桌上的草稿纸摊到了空白的一页写上三个字：怎么说？
簪花小楷，柔美清丽。
高二一开学，学校就按照同学的学科志愿进行了重新编班，虽然每个人在新的班里仍有几个原先认识的同学，姚婷婷也是舒楠分班前的同学，因为熟悉所以坐在了一起。
可认识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彼此不了解，也自然会少言寡语许多，自修时的班级里也就显得更加安静，传纸条自然是每个人的最佳选择。
姚婷婷扯过一支笔，抬起头来，在纸上刷刷写起来：你看看我们班……
钢琴悦耳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这是晋阳一中多年未换的下课铃。
姚婷婷把笔一扔，转过身气鼓鼓地看着舒楠埋怨道：“舒楠你说，同样是特快班，为啥咱们二班和一班的同学差别就这么大？！”
差别大？哪里大？一个偏文，一个偏理，智商不同？
舒楠细细的眉毛微微皱了皱：“我们班同学……不是都挺好的吗？”
“哎呀……”姚婷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是有很多标准的，性格好是好，颜值高也是好，你看看我们班的男生，瘦的个子不高，高的都胖成了可爱型，一个像模像样的都找不出来，重新分班前我还祈祷着新的班里帅哥能多点儿呢，现在，啧啧啧……”
“呃……”胖成了可爱型，还真是够含蓄……
“这么一对比，不，就算不对比，一班简直就是女孩子的天堂啊……”
姚婷婷掰着白白嫩嫩的手指，碎碎念道，“你看看他们班，高大健壮的有邓健成，白净清瘦的有顾韩，还有我们五中那个中考状元也到一班去了！你知道的吗，张廷墨，就是那个看起来散漫随性其实是个当之无愧的竞赛大神的家伙！还有……”
舒楠嘴角微扯，食指弯成小勾，轻轻敲上了旁边那个小脑袋，“你呀……”想叫自己班里的同学的名字都还要想个几秒，隔壁班倒是如数家珍了。
“哎呀呀，你说你这小丫头分班前看起来文文静静斯斯文文的，怎么一分班变成同桌了对我就这么暴力呢？”姚婷婷揉揉被敲的地方大呼不公平。
白云游弋，窗口投进了米黄色的阳光，阳光的触角打在舒楠仰起的脸庞上，让脸上白白的绒毛显得格外细腻柔和。她笑了起来：“还不是因为你满嘴胡言啊。喜欢一班，那你去学理科不就好了，物化生的书捧起来，相信你的成绩是有希望的。你还用得着感叹什么……生不逢时吗？”
“你还说呢，你以为我不想啊，可上天没给我个学物理的脑子啊！可悲可叹，真是命数啊……”
舒楠依旧微笑地看着姚婷婷怨天怨地，却听到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呆呆地向着教室前门望去，似乎有什么心事。
怎么回事？这么一个大大咧咧姑娘怎么突然让她觉得有些多愁善感？
寻着她的目光望去，舒楠却依旧只是看见几个嬉闹着路过的男生女生，并无奇异之处，可姚婷婷却好像突然没有了说下去的意思，一副愣愣的样子。
她心里有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孩子的直觉，舒楠心中突然起了这么一个论断，而不只是猜测。但姚婷婷不打算说，她也不打算步步追问。她只是把收回了目光，重新看起了那些白纸黑字和书上的公式。
毕竟她心底里其实也是个冷淡的人，尽管她总是微笑着，尽管她常常让身边的人感到温暖，她自己却知道，她有时会莫名其妙产生那些让她自己都觉得诧异的冷漠和事不关己。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妈妈不告而别的那天吧，也许是日复一日地伤心失落失望绝望中的某天吧……不知道。
舒楠只知道能真正走进她心底的人太少，尽管或许还会成为整整三年的同桌，但刚认识几个月的姚婷婷显然还算不得被她放进心里的人，所以她打心眼里并不介意她有所保留。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待姚婷婷从教室门口收回了目光，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乖乖同桌又开始沉溺于学习了。
正想嚷嚷着大下课的学什么习啊，姚婷婷却突然噤了声。只见几尺开外的地方，舒楠眉尖微扬，眸中乍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唇角勾起，脸上尽是简单的欢喜与满足。
尽管和大伙一样在高一军训时被晒黑了一圈现在还没完全白回来，她的脸庞依旧清清秀秀，不流于娇艳，也不沦于低俗，尤其此刻玩，上面还写满了明媚。绕是大条如她姚婷婷，也不有诧异于这张小脸的鲜活灵动。
“算出来了？”姚婷婷难得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似是怕惊扰了身畔与别处的喧哗截然相反的宁静祥和。
舒楠闻言欣喜地偏过头：“对啊，我成功了！你也来试试吧……就是填空的最后一小题，做出来保证你也特有成就感！”
“真的假的？”
姚婷婷本不喜欢数学，却也被说得心痒痒，掀开了桌盖，开始翻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