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家里养狗,不多,两三只的样子,都是土狗,都是那种说不出品种的、农村里最常见的狗。
家里养的第二只狗最是喜欢,同时它也养的最久。一身洁白的毛干净利落,耳朵直挺挺的立着,随时准备倾听四方动静,一双水润水润的眼睛仿佛暗夜里的明星。它小的时候我叫它小狗,后来它老了,我叫它老狗,终其一生,它都没有独属于它自己的名字。那时候因为有很多偷鸡贼,家家户户都兴养狗,每次村里来生人的时候好不热闹,此起彼伏的都是狗叫声。
狗狗很调皮,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在家里都能自顾自的和一只拖鞋斗的乐乐呵呵。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每天放学回家后,我都会搬出一只大的四方板凳和一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翻着破旧的新华字典一边做老师留下来的作业。有次我不小心,用完字典之后随手就把它放在了地上,等我再要去用的时候,回头却发现地上只剩下一堆又一堆散乱的纸屑,狗狗居然还在自得其乐。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是懵的,随后我愤怒地站起来,顺手脱下自己的鞋就朝它的屁股扔去,痛的它直叫唤,我还追着赶它不让它回家。果然那天晚上,它就孤零零的就坐在门口花坛旁边,时不时看着家里,看到有人进出就小声的哼哼,都快半夜了还是不敢进门。
小学我是在村里读的,上了初中以后,学校在镇上,去镇上有点远,要花一个小时,所以每天大早上五点就要起床,五点半就得带着手电筒出发。那时候天还没有亮,星星都能看的分外透彻,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也就那个时候享受到了大自然最美好的馈赠了。每当我要出门的时候,我家狗狗就会很自觉的跟在我的旁身后,静静陪着我走过那段去镇上的崎岖山路,把我送到大马路上。等快到了,天也渐渐的亮了起来,开始有了稀稀疏疏的人烟,它才站在山头上目送着我离开,之后便转过头独自悠哉的回去。我从来没有想过它在回去的路上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送我的路上我很安心。
虽然它每天都乐意送我,却也是不安分的,有时候它会调皮的走到我前面去,在路前面坐着摇着尾巴等我;有时候又钻到林子里,惹的整个林子都吵闹起来,然后只见它全身湿哒哒的从里面窜出来,在我旁边就开始抖落身上的水珠,还一边打着喷嚏。它也不怕弄的我一身水,全然只顾自己,好生讨厌。等到了秋天,山里容易起雾,它就在雾里来回的穿梭,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跳跃的小白点。尽管这样,我的心也是安的,有它的陪伴让我觉得山路都是可爱的。后来升了高中,狗狗已经不在了,但我却留恋陪伴的感觉,所以每次离家回学校的时候我都要家里人送我,我自私的希望他们可以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时光也可以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那些我爱的他们可以陪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它很听话,只要我站在门口大叫一声,不出一分钟它便奔跑着回来了,有时候它还会故意撞你一个趔趄,随后又跑的远远的看着你。终于有一天,它怀孕了,一个肆意捣蛋的它也安静了下来。眼看着平坦的腹部一天天的隆起,它也变得不那么活跃,得了空便在屋檐下静卧休息。那段时间,妈妈嘱咐我要对它好一点,给它吃好吃的,不要骂它。妈妈告诉我它们也和人一样,困了需要休息,累了需要拥抱,难过了需要安慰,而我们就是它的一切。
几个月之后它产下了自己的宝宝,四个小肉球肥嘟嘟胖乎乎的,还哼哼的叫着,好不可爱。刚刚出生的狗宝宝很喜欢乱动,它则用身子暖着它们,不停的舔着它们,不让它们乱跑。狗狗没有手,有时候小狗狗淘气乱跑了,它就只能用嘴把他们叼回来放回窝里。它消瘦的很快,养四只小狗宝宝真的不容易,它自己不能乱跑还得保证奶水,一天之内它大多时候都是和狗宝宝们在一起,生怕他们有闪失,就算给她吃很多很多也不顶用,还是瘦的只剩下皮和骨头。
慢慢的,狗宝宝们都长大了,陆陆续续有人过来领养。它找不见自己的宝宝,就蹲在门口忧伤的看着我们。妈妈明白它的意思,便告诉它:“别担心,它们都回自己家里去了,过得都很好呢。”它似乎听懂了,似乎也没有听懂,转头看向了远处,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念着什么。后来别人来我家串门,带来了之前从我家领回去的狗宝宝,它看到了一眼就认了出来,立马凑过去不停地在它宝宝身上来回的蹭,可那只狗已经完全不认识它了,对它的热情全然不理会甚至是避开。想见这就是世间冷暖了,有些过去的事情,恐怕只有它才记得吧。
它在我家住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陪伴了整个小学与初中,但有次送我去学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相必是它找到了自己永远的归宿,在美丽的天堂住的开心便不想回来了吧。可是,现在的我,真的很想你,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回来看看我吧。我就在家门口,依旧坐在那个泛黄的小板凳上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