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亲与断亲

前几天,突然被爸爸拉进了一个叫"一家亲"的群里。正当疑惑的时候,又发来一张合照。前排坐着一位70岁左右的老太太,看上去很陌生。旁边坐着的我很熟悉,是我爸爸的大表哥,即他大姨的大儿子。后排依次站着我爸爸,我爸爸的另外两个表弟和表妹(他大姨的孩子),然后还有一个表弟是他舅舅的儿子。站在最左边的一男一女不曾见过。

看过照片之后,有一个百分之八九十确认的猜测闪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位陌生的老太太,应该是我奶奶同母异父的妹妹。

我奶奶去世多年,但在我记忆中,她曾跟我提起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就嫁在新余方向的某个地方。那时候我应该是在读中学,在县城读书,也知道新余并不远,离我家大概100公里左右。可在交通不便的年代,算是远嫁。

我十分不解,为什么就没有来往?当时奶奶给出的理由是,因为她哥哥不允许她远嫁,可她固执己见,所以一气之下就不再来往。

我奶奶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加上自己兄弟姐妹少,生的儿女也少,所以对那个妹妹非常牵挂。那时候虽然小,但信誓旦旦的跟奶奶说,等我长大了,一定去那里帮她把这个妹妹找回来。奶奶听我这样说,笑得乐开了花,拉着我的手说,这就好,这就好哟。

可我奶奶身体不好,在65岁那一年就过世了。那一年我17岁,正在念高三。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突然很感动。想起了少小无知,对奶奶许诺过非常多的空头支票。说等我长大了,等我赚钱了,要给奶奶买什么买什么,要带她去哪里去哪里,可是一件都没有兑现过,是我人生的一大憾事。要是真的有鬼魂或者神灵就好了,我就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奶奶,告诉她,她的这个妹妹找回来了。

就着这件事情,我向姑姑和爸爸打听了关于我奶奶这个妹妹的一些往事。

我奶奶姓康,在家排行第三,有一个大哥和一个二姐。在他们三兄妹还没有成年时,他们的爸爸就因病去世了。他们的妈妈带着他们嫁到了另外一个村庄,一家姓肖的人家。然后生下了一个妹妹,就是四妹。

那时候的康大哥有十几岁了,不愿意去继父家,不久就回到自己所在的康家村。凭一己之力结婚生子。二姐和三妹,因为年纪小,在母亲身边生活了一些年。那些年里,那个姓肖的继父家条件很不好,所以有大半时间是跟着母亲生活在外公外婆家,在那里有他们非常美好的童年回忆。

等她们相继长大,二姐嫁给了附近村庄一个姓欧阳的家里。生了五儿一女。三妹(我奶奶)嫁给了我爷爷,也生养了好几个儿女,可是因为身体不好,长大成人了的只有我爸爸和我姑姑。

康大哥有三个儿子 ,这是我今天才知道的。因为我知道的是他现在的两个儿子。原来他还有一个大儿子。在十八九岁那一年,帮别人建房子 ,当时建房子是用夯土,需要去山里面挖特有的一种土来建房,挖进了洞里,后来那个洞塌方,砸死在里面。

这个儿子是康大哥最喜爱的儿子,据说长得比现在两个儿子还有高大,仪表堂堂。当时还谈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还来他家住过一夜,因为他不在家,就跟我姑姑住了一夜。没多久就出了意外,所以这门婚事也没有成。

当时的四妹也嫁人了,算是远嫁,在100公里之外的新余。并不是我记忆里奶奶说的,她哥哥不允许她远嫁。是说开始四妹已经和邻村一个男人谈好了,可是因为那个男人得罪了康大哥,康大哥一气之下不同意这门亲事。后来在康大嫂做主下,才远嫁去的新余。

可为什么远嫁之后没有来往?正是因为康大哥儿子的意外去世。他的四妹在这期间没有来过家里,也没有任何慰问。所以康大哥非常生气,对这个四妹说了很伤人的话。大意是说,他们不是一个爹生的,以后也别跟这边的三兄妹来往。于是真的50多年就没有了来往。

在我的记忆里,康大哥(我称呼舅公),脾气有点古怪,非常喜欢生气。我爸爸曾经跟我说过,他结婚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个舅舅。外甥结婚,舅舅是要坐上席的。就在结婚当天,舅舅生气不来坐席,我爸爸就跑到山上去找他,左请不去,右请不去,好话说尽。最后实在没办法,我爸爸生气说,这个上席肯定是你坐,你不去,到时候笑话的人不是我,是你这个当舅舅的。在这样的激将之下才去坐的席。

事情过去多年,也不知道当年这些事情的具体原委。四姨妈对来的这些外甥说自己晕车,所以这些年也没有来寻他们。

设身处地的想,一个20出头的女孩,远嫁在外,家中的父母已然去世,也就没有了家。最亲的就是同母异父的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哥哥说出了这样绝情的话,不管谁对谁错,都有怨气。这么远,如果跑过来寻亲,哥哥如果依然生气,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再加上夫家条件也不好,怕被看不起。据我姑姑回忆,小时候,见过这位姨妈,当时还从家里挑了一袋谷子回去,条件确实不好。总之从此就没了来往。

四妹嫁到了新余之后,与娘家的所有亲戚都断了亲。后来养育了两儿一女。不久丈夫也因病去世。可以说是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长大的,生活并不容易,也不能帮着孩子成家立业。

儿女们听她说过,在这边有自己的哥哥姐姐,也有过念头想要回去寻找,可一直没有成行。

爸爸说他这个姨妈见到他们非常高兴,而且还记得他的小名。听说自己的哥哥还有两个姐姐在这些年相继去世,不免有些悲伤。

听完他们的故事,不觉有些怅然。兄妹之间有什么过节是不可以解开的呢?让他们错失了近半个世纪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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