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前,妈妈哭笑不得地告诉我说,弟弟给了一个上门乞讨的人一百元。我吃了一惊,我家也就是小康水平,面对如此“阔气”的施舍,我把12岁的弟弟叫过来问了个究竟。事情发生在大年初一。我怕他把钱弄丢,所以他拜年得到的压岁钱都在我这儿收着,我给了他一些零钱备用。但是我妈看他表现好,又给了他一百元,他喜滋滋的当成私有财产藏在了房间里,我并不知情。之后他独自在家门口玩,一个中年人上门乞讨,他特地跑到房间里去拿出了那一百元。当天他对这件事情只字未提,十几天过去之后,当妈妈偶然问起那一百元的去处,他才说出来。以下是我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和弟弟的一段对话:
我:“你把口袋里的零钱给人就是了,家里放硬币的地方你也知道,怎么把你藏起来的一百块给了人呢?”
弟弟:“我看他太可怜了,天气又这么冷。”
我:“。。。。。。那一百块是属于你的,你当然有权支配。多做善行也确实是好事,但凡事量力而行,先不讨论那个乞丐的可怜是真是假,这种情况来讲,给一百块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你也说了,那个人的年纪比爸爸妈妈大不了多少,四肢健全。那他为什么不能像爸爸妈妈一样努力干活挣钱呢?”
弟弟也被我问住了,反问我:“是啊,他为什么不干活挣钱,来跟别人要钱呢?”
我半开玩笑地笑着说:“我们一时没法分辨他是否真的可怜,但这世上可怜之人也太多了,要是遇上一个就给一百块,那很快就要别人来可怜我们了。”
弟弟也笑:“哈哈,姐姐,我知道啦。”
笑过之后,我望着他跑跑跳跳的小小身影,脸色不禁黯淡下来,记忆回到了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去书店买书,看到书店门口瘫坐着一个独臂残疾人正在乞讨,便毫不犹豫地把买书的钱给了他,结果之后看到他和几个人一起勾肩搭背走进了巷子里的餐馆,而且他根本就是一个健全的正常人!我意识到被骗之后,心中充满了震惊,委屈和不安。由于怕妈妈责骂,所以回家谎称把钱给弄丢了。那是我童年时期为数不多的谎言之一,况且那时候买书的几十块对小小的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所以我为此自责了好些天。
从妈妈口中听到这次的一百块事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联想到了小时候的被骗记忆。我了解弟弟当时的想法,所以没有苛责。连一向脾气暴躁的妈妈也只是说了他几句,末了叹了一口气,“唉,这孩子就是心太软。”当我正在犹豫是否要把我的经历讲给弟弟听时,转念一想,小孩子的善良该是与生俱来的吧,他没遇上这种事已经是幸运了,讲给他听未免有点残酷。要将这些事情的丑陋面目在他面前揭露,我终究是于心不忍。
看看当前“乞讨者”这个群体,其中肯定有不少身世可怜、丧失劳动力之人,他们迫于生计才依赖于别人的施舍。也有不少人身残志坚,有失去臂膀却用脚作画的,也有放声高歌的,他们利用自己有限的能力去赢得别人的尊重和赞赏。对于他们,或许叫“街头艺人”更为合适。然而,我也经常见到另一类人——年纪不大、身体健康,却沿街乞讨,甚至抓住行人的衣角不放。别人明明已经施舍过几枚硬币,却还是受到纠缠,更有甚者嫌弃钱少,口中还会骂骂咧咧。这是怎样的行径!你和施舍者一样四肢健全,为何不能去靠自己的劳动生活?!别人的钱也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对于善心应该感激才是,你又有什么资格嫌弃给的钱少还破口大骂!无论施舍多少,都足见一颗悲悯的善心。每个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的,而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能够给予他无私的帮助,那便是值得被感激的功德。
回想这几年发生的事件,许多人发出了“社会道德滑坡”之类的嗟叹,可是我也看到乞讨者的“花样”也越来越多,但依旧掏出钱包的人也并不在少数。经常在火车站、客运站之类的地方看到一些四处游荡的人,打着手语,拿着小本,扯着候车乘客的衣角,指着并不知来处的证件,表明自己正在为红十字会筹集善款。开始时,我也捐过两次,但后来便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为什么每次去客运站都能遇到这群人?难道红十字会每天都需要这样形式并不正规的捐款吗?而且,遭到别人的拒绝之后,他们都不依不饶,虽说是聋哑人,但是从被拒之后的表情和动作都可以看出他们的暴戾。
同样是在大年初一,乡下的奶奶家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特殊的“客人”,其中有一个中年人令我印象深刻。他又高又壮,身着一袭土黄色的僧衣,斜挎着带有“李宁”标志的黑包,头上黑色的发根隐约可见,脸上泛着油光,手中拿着一叠印了佛像的纸。他刚踏进门就满嘴的恭喜发财、吉祥如意,边说边抽出一张纸来塞到奶奶手中。奶奶像往常一样到房间里拿出两枚硬币给他,他看着那两枚硬币神情转然一变,眉毛一挑,带着嘲笑的口吻说:“施主,我这是化缘。”“我知道你是化缘,那你要多少?”“最少五块。”“这一张纸要五块钱?”“这是开过光的,很灵的。”“我怎么知道你开没开过光。那我不要了,你把钱还给我。”奶奶说着便去将那张纸取回塞给他,谁知他扭头就走,并没有把钱还给奶奶。说来两块钱也是小事,没必要追究,可是我们分明听到了他在快速走开的同时嘀咕着:“这么小气,怎么能得到菩萨保佑。”就这句话,气的老人家直跺脚。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年期间,总有各式各样的陌生人登门“拜访”。那些借着过年的由头,说着喜庆的祝福语,趁机捞俩钱的人也没什么,毕竟人人都想在春节听些大吉大利的话,也算是你情我愿了。可是这种事情竟然出现了公开要价的现象,这是怎样一种畸变!这些人的身份越来越多,花样越来越多,甚至越来越“年轻化”。
记得在我刚踏进大学没多久,有一次和室友在学校里遇到一个老人。她说自己出来寻找离家出走的孙子,钱花光了,已经饿了很长时间的肚子。可当时我们几个都没带现金,只有饭卡。于是,我说:“奶奶,不好意思,我们都没带钱只有饭卡。你看,前面不远就是食堂,我们带你去吃顿饭吧。”我们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是推三阻四,说什么不能去食堂,太丢人了之类的,只要钱去买东西吃就行了。我们劝她不听,只好作罢。等回到寝室,我纠结了,其实看她的样子真不像饿了好几顿,衣服也算是整洁的,不符合出来寻找孙子未果的形象,更重要的是认为丢人而不想去食堂吃饭的借口也不太合乎情理。后来,我还是抱着万一是真事的想法,拿着钱回到原地,可是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寒假期间去参加一个姐姐的婚宴,晚上和一群亲戚走出饭店的时候遇到一个青年小伙,他面露难色,说自己的钱包丢了,没钱回家。有人嘀咕着,在一边催促着快走,剩下的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一位刚刚走出饭店的叔叔又折返回来,二话没说,给了他二十元钱。阿姨有点怨色:“临近过年,这种人多了去了,你哪知道是真是假?”叔叔憨憨的笑笑,没辩驳一句。
看着这个青年小伙,我又想起了小学时的一次经历。那天,爸爸送我去市里的新华书店看书,他正好要去办点事,说是马上回来。结果很长时间之后一直没看到他的身影,我特别忐忑。走出书店,看到台阶上坐着一个阿姨正在打电话。那时候的我是内向而羞涩的,在纠结了很长时间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向那个阿姨说明情况,想借她手机打个电话。可是她狐疑地盯着我,然后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哦,我没带手机。”又焦急又委屈的我带着哭腔:“阿姨,我真的不是骗子,我把我爸爸的电话号码告诉你,你来给我打好不好?”谁知她一边强调自己没带手机,一边抓紧手提包,径直走开了。那一瞬间的我孤立无援,恐慌和委屈席卷而来,直到之后等到爸爸,我才哇哇大哭着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尽管这些年见识到了不少“要钱”的手段,上当受骗的次数也不少,但是下次再遇到这类人也还是会多少帮助一点,否则会良心不安。我总是想着万一是真的呢,万一人家真遇到了难事,本来就是腆着面子向你伸手,但是遭到了你的怀疑和拒绝,那该多么窘迫。可是很多时候又纠结,这样的举动其实是对那些不良分子的纵容吧,只要从一个人那儿得到了好处,他们就会尝到甜头,从而变得更加狡诈和贪婪。
分享了这么多,但是无论小到个人,大到社会,我都实在无法对这些事情作出什么客观的评论,更别说呼吁、批判之类。面对现实,我也不清楚到底该如何善良。或许有时候会对自己掏出钱包的做法有点疑虑,但我依旧会这样做,因为我宁愿相信每个人都是怀有善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