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则刚是最大的谎言

人们常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但女子并非生来就是弱者,母亲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以赞美为名而施加的道德压力,实则是对女性最大的恶意。

今天,想为大家分享一本日本作家角田光代的小说《坡道上的家》。

全职妈妈里莎子有一个外人看来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可平静的生活却因为里莎子被选为一桩案件的陪审员而掀起波澜。

被告水穗因照料不慎,将八个月大的女儿溺毙在浴缸内而被起诉。起初,里莎子也严厉谴责这种极端行为,然而随着庭审的深入,她竟在水穗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里沙子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每个母亲,都有可能因为这些遭遇,变为被告席上的嫌犯?

究竟是什么遭遇令年轻的妈妈们陷入绝境?

里莎子最终又能否重新找回真正的自我。

我们一起来看。

原生家庭造成的自卑感

与水穗一样,里莎子也成长于同样感情冷淡的家庭,和父母的关系十分疏远。

母亲见识狭隘,却深信自己是最有常识的人;父亲则沉默寡言、顽固严厉,从来不与女儿交流。

从小到大,里莎子都没有听到过一句来自父母的表扬,即使她懂事听话、成绩优秀。

渐渐地,里莎子开始怀疑自己不配被爱,也没有爱人的能力,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

为了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和封闭的小乡镇,她发奋苦读,成功考上了东京的大学。可高考的胜利依旧没能得到父母的夸赞,母亲只是默默收拾行李,陪里莎子来到东京寻找宿舍。

站在租好的出租屋内,看着昏暗狭窄的脏乱环境,母亲突然语带讽刺地说:“要是念家附近的短期大学,就不用住这么破烂的房子啦!”

临走时,她又对女儿嘱咐道:“男人不管怎么夸你,都无非是不怀好意,千万别当真!”

母亲的话总能像针一样扎在里莎子的心上。

“难道,身为您女儿的我就不配得到夸赞吗?不配来到东京念书,和您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吗?”

大学毕业后,里莎子果断留在了东京工作、结婚,很少回老家,就连生孩子也没有让母亲前来照顾。

她一度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原生家庭的伤害,却不料当她给母亲打电话,抱怨了两句带孩子的辛苦时,母亲竟然说:

我那个时代不像现在这么方便,辅食得自己准备,每天还得清洗自己做的布制尿布。丈夫完全不碰家务,婆婆和母亲也都帮不上忙。这些都是很普通的事情。而你为什么连这么普通的事都做不好呢?

里莎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母亲果然永远都是在否定和蔑视自己呀。

渐渐地,耳边类似的质疑声越来越多,她开始怀疑:或许真如母亲所说,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妈妈。

黑格尔曾说:“自卑往往伴随着怠惰,往往是为了替自己在其有限目的的俗恶气氛中苟活下去作辩解。”

里莎子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得到父母的认可。

殊不知,过于希望得到他人的肯定,就会不知不觉中按照他人的期待去生活,从而舍弃了真正的自我,陷入一个不断怀疑和否定自己的怪圈。

比利刃更伤人的,是家人的语言暴力

从中学时代,里莎子就断定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直到,阳一郎的出现。

那如晴空般爽朗的性格深深吸引了她,或许,这就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该有的模样吧:开朗自信、坦然无忧。

里莎子相信,和这样明朗温柔的阳一郎结婚,一定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婚后,里莎子因严重的孕吐和低血糖无法再正常工作,在丈夫的支持下她辞了职,开始全职妈妈的生活。

一开始,阳一郎也依旧体贴温柔。可很快,来自丈夫的“语言暴力”开始让里莎子痛苦不堪。

以只有妻子知道的方式轻视、奚落、贬低、践踏她,断言她不如一般人。而妻子本人也在无意识间,像被施了催眠术似的对号入座。

当里莎子希望经常晚归的丈夫能提前发个短信通知一下时,他说:“我身边没有谁的老婆会要求这种事哦。”

当里莎子因第一次参加陪审团忐忑不安时,他说:“承认做不到别人能做到的事,也没什么可耻的。”

不仅要承受来自爱人的嘲讽,身为“过来人”的婆婆更是以经验和常识压得里莎子透不过气来。

明知道儿媳奶水不多,婆婆也始终坚持母乳喂养,说是对孩子的脑部发育有好处。

她每天都会打电话来细细询问出奶情况,如果里莎子老实回答“没有”,婆婆立即会寄来一大堆补品和保健品。

而被告席上被众人斥责为“恶母”的水穗,则面临着更严峻的困境。

丈夫粗暴的言语攻击、婆婆的冷嘲热讽,将曾经独立、骄傲、高薪的职场女性一步步逼入了绝境。

因为孩子体格小,长得慢,水穗总是被丈夫质疑没有认真带孩子,甚至故意虐待孩子。

但他从不和妻子讨论育儿问题,而是向更有经验的前女友讨教育儿经。又在完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就让他的母亲过来帮忙照顾孩子,实际是为了监视水穗有没有虐待孩子的行为。

本就因为丈夫常常晚归、从不分担照顾孩子而失望敏感的水穗,又如何能接受他在周末和前女友见面,随自己横加议论和指责呢?

而另一方面,婆婆不是挑剔水穗换尿布粗鲁,就是批评她不常和孩子互动,常常语带讽刺地说:“反正现在和我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家,原本是人们疲累的心灵最后可以依靠的港湾,如今却成了人间炼狱。

水穗就这样日复一日过着窒息压抑的生活,直到噩梦般的那一天来临。

那天,孩子的状况一直都不大好,吃的辅食全吐了出来,哭闹个不停。

而水穗因为乳腺炎发作,胸部和头部疼痛得厉害,那无休无止地哭声无疑加剧了她的痛苦。

下午,丈夫发信息说快到家了,焦急万分的水穗心想必须赶快让孩子安静下来,否则又要被奚落。

于是她想到一个方法——给孩子洗澡,每次洗澡时女儿都会很高兴,停止哭闹。

头痛欲裂、神志并不清醒的水穗就像被蛊惑了似的,一步步走进浴室,扭开水龙头,把孩子放进浴缸里…

之后的记忆只有一片空白,再次惊醒时只看到暴怒的丈夫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肩膀,耳边是震天的怒吼。水穗这才猛然回过神,只看到浴缸里的女儿已没了呼吸…

谁都不希望类似的悲剧重演,可又有多少女性正在经历着这残酷的“丧偶式育儿”呢?

对新手妈妈来说,最苦的不是肉体上的疼痛与不适,而是来自亲人的指责和误解。

这世间最锋利的刀刃,是枕边人、家人的“语言暴力”。它伤人于无形,却能将一个人的自信和骄傲轻易摧毁。

诗人惠特曼曾说:“信心是灵魂的防腐剂”。

而饱受着语言暴力的里莎子和水穗,她们曾经积极向上、自在丰盈的灵魂也渐渐卑微到了尘埃里。

“母亲”这个词不该被定义,她可以是坚强的,也可以是脆弱的,每个妈妈都有喊累的权利。

家人应该给予更多的理解和关怀,而不是轻视和袖手旁观。

不是帮忙,是分担;不是义务,是爱。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模样。

我是女儿、妻子和妈妈,但我更是我自己

三毛曾说:“没有一个人,能够阻碍世界上“放弃”我们,除非我们自暴自弃。我们是属于自己的,并不属于他人。”

水穗是不幸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中完全失去了自我,一步步走向绝境。

而里莎子则是幸运的,经过一番痛苦而彻底的反思,她最终迎来了拥有独立意志的自己。

庭审进入倒计时,陪审团进行最终评议。

没有一个人同情水穗的遭遇,只有感同身受的里莎子义无反顾地站出来,表达了对水穗的同情,她说:

不论是双亲、丈夫、婆婆、朋友,都可能因为一个很小的误解变得疏远起来,连语言也无法传达,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向他们求助。被告只是觉得,这么笨,这么一无是处的母亲只有自己一个,她只是不想再被任何人批评了。

最终,她的观点被审判长采纳了,考虑对水穗的判决进行酌情减刑。

当听到判词里对自己承受过的一切表达出理解时,低头沉默多日的水穗第一次放声痛哭。

她的绝望沉淀了太久,也沉默了太久…

如今,终于被人看见了。

其实她们需要的,也只是一道温柔而充满理解的目光而已。

从挺身而出那一刻起,里莎子才意识到:这辈子从没有这样毫不在乎他人看法,一定要表达自己态度的时刻。

席慕蓉在《独白》中曾感慨道:

在一回首间,才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生的种种努力,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我满意而已。为了博得他人的称许与微笑,我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参加陪审团的这10天,里莎子不仅是在审判水穗,更是在审判自己一路走来的人生。

她看清了从前的里莎子是如何为了“轻松”地活着,而放弃了思考和表达,只跟着别人的意思走。

如今的里莎子清楚地知道:在成为女儿、妻子和一个母亲之前,她首先得成为强大的自己。

只有重新以一个独立的个体去认识周围的世界,勇敢发声、坚定信念、不断前行,才能不自卑、不茫然、不绝望。

愿每一位女性的“自我”都能永远吱吱作响,翻腾不休,就像那火炭上的一滴糖。

纵使他人百般否定,也决不丢弃自我,而是踮起脚尖、鼓起勇气,大胆去尝那口自由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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