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愿意为张景站台背书,因为张景无权无势,我亦与他无牵无挂。
但如何称呼他,令我颇费周折。
叫他张老师吧,感觉老师的称呼已经泛化,在当下的语境下,早已失去了原意本源。这不,连街边理发馆的普通技师,也被人称为老师;而且,以人编号,1号老师、2号老师。
叫他张校长吧,也不妥,明知道他是个副校长,涉嫌语言贿赂;而且还知道他这个副校长,由吴起县一中做到吴起镇初中。这大概就是所谓最美的“逆行者”吧!这“”逆行者”冠名美这了,张景文人情怀,只要有点云雾,相信他会如入仙境。
叫他张作家吧,尽管名副其实,尽管他的诗集面世散文集付梓,尽管他已是陕西省作协会员;但我又有点于心不忍,感觉把他害了。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很多虚荣的小文人,就是被这顶帽子压住,不再生长。
叫他张布尔什维克吧,尽管我知道他属于多数派阵营,为着建设者和接班人培养而殚精竭虑;但这名称,既不像俄罗斯亦非日本。用母语写作的他,也决然不会同意。
那么,就让我叫他张景吧!
对于他,我无法工笔,只能写意了。
2
大约十年前,一次高考间隙。考务办里,与诸位考务办工作人员闲聊。由我主讲一个段子,不黄,但酸:我说,过去我干石油时,有白姓的一小同事,调侃戏弄我,说,海明老兄,你们周湾人,发音怪得很,把好端端一个“白”字,生硬的叫成一个“边”。我一个小白脸让你们叫成小边脸。我面有愠怒,强压下去,露出悦色。回击说,不对,我们不把白叫为边,而叫“鳖”,比如,会把你叫成小“鳖”;并且还叫你家我大叔为“中华鳖精”!
接下来,考务办四周溅起掌声数片。一些人亦无故躺枪,暗中愤愤不平。此一刻,一个留着卷发,戴着眼镜,满脸胡渣的年轻男子,操着宏亮的宁塞川口音,开始宣讲古汉语的发声流变。这气场,有点舍我其谁。
我常以酸腐文人自居,其实纯属叶公好龙。尤其是对于古汉语音律知识,说一窍不通谦虚过度,说一知半解恰如其缝。这一弱项,小半可以赖给老师,多半还是后天自身不够勤奋使然。
听完年轻男子的一番宏论,瞬间醍醐灌顶,继而自渐形秽。深感抢着说,不如想着说。
一般而言,敢于在公共场合发表观点的人,要么是胸有丘壑的真学人,要么是哗众取宠的油嘴舌。仔细辩识后,此人应属于前者。
很快就知道,他叫张景,高中语言老师,县高级中学校办副主任。
我的盘子里,瞬间滑入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次年秋天,张景带着他的学识和激情,踏进了县一中的崭新的大门,履职副校长。
我岂敢妄为张景的伯乐,但他在我的手上,确没有骈死于槽枥之间。
3
写张景,陌上草根这一文学平台,定然无法避开,也定然是浓抹重彩的一笔。
据乡党文友冷风说,初始,张景给他的文学平台命名为《张景自留地》,后改为《吴起草根》。推送了几期文章后,我不由多了嘴。
我微言,草根前加吴起,似有不妥。一来咱是自媒体,不代表官方,官方的文字媒体,那是文联和作协的事情,应该有边界意识。二来加上吴起有化地为牢的倾向,排斥了一大批非吴起籍写手,不利于扩散。应该学习《山花》的命名方式,模糊地域,清晰意象,感染耳目,摄人魂魄,指向文学本源。经过反复切磋,最终我俩敲定了就叫《陌上草根》吧!
文学平台的名字,完全可以理解为媒体的风水。而张景在此平台上,呼风唤雨,电闪雷鸣,俨然成为一方风水大师。
我能够想像来,张景做为一个师者、一个校领导,一整天规定的动作流程。早上,急行军的起床,洗漱,协助料理小儿,照应老母。然后,骑行赶往学校,跑操,国旗下训话。继而,走上三尺讲坛,一上午连轴转的课文课堂,而且还必须是示范和高效的。中午,匆匆饭毕,直奔电脑桌前,在管理好责任田的同时,不失时机的经营一下自留地。面对改不完的病句,纠不完的标点,急需回复的信息,他气定神闲,从容应对。待午后的起床音乐响彻校园上空时,张景又像他水杯里的茶叶一样,纷纷浮岀水面。该辅导就辅导,该开会就开会,该改作业就改作业,该备教案就备教案。临时陪同各种检查,应付各类家长,解困学差生,助力优胜生,则会不期而遇,纷至沓来。
除过值周住校外,张景每日返回家中,必是华灯初上或夜幕已深了。为了放松一天疲惫的身心,这老文青,还要打开快手,三弦一弹,来上一段陕北说书。那神情酷似韩起祥,那音调婉若张俊功。午夜零点,平台准时推送出草根们的文章,至少一篇,有时数篇,或散文、或诗词、或小说、或随笔。多为低吟浅唱,偶尔亦会有黄钟大吕。
相比张景,我们多数人是懒惰的。大家可能以为他就是这样,两点一线式生活,机械螺旋式工作,错!每逢节假日,他要么约三五文友登高赋诗,要么临园赏花,要么品茗论文。小巷里经常能留下他独撑油伞的忧郁背影,大街上偶尔可见他单骑送外卖面皮的矫健身姿。
我常想,我们身边的很多人,从生到死,生命的那个苍白呀,就剩下中间连接的那一条短短的破折号了。如果每一个人,对待时间,像张景一样,我们的一辈子就无疑增加了厚度,道路就有了宽度,生命质量就有了高度。想起季羡林的一句话,很多人的生命其实没有意义!写到这儿,我,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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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与人一样,都有各自不同的命运。首要的当是生长的土壤不同,还有阳光、雨露也重要。我看陌上草根之所以红火的原因,除了张景红衣善舞外,主要是多数作者对草根阶层的身份认同。通过文字和作者简介,我们再平台上遇到的,大多为贫家子弟,官二富二甚少,几无纨绔。
吾乡在较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文化较为荒凉。与自身的经济地位极不相符。有幸的是,进入新的历史时期,张景应运而生,横空岀世,我们期望他不是孤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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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写张景时,我仔细盘查了一下,在他的文章后,我还真写了不少留言呢!现撷几句,算作对他为文与为人的评价吧!
一个闻鸡起舞,枕月方息的师者;一个为衣食所累,走街串巷送外卖面皮的中学副校长;一个艰难行走在追日道路上的文字夸父。社会给他的不应是冷漠和苛责。如若助他无力,投以一瞥赞许的目光亦可。若干年,时过境迁后,再说清一方的历任主官,很多人,可能需要在党史馆、方志办、档案馆里去查询。但,请相信,草根肯定早已深植于陌上,有些幸许会长成叁天大树呢!
也许所有的功名走进历史的时候,张景恰好从历史的风尘中走出来。他的存在,不是暗示,已明目张胆地,从民间开始引领转型。
当中国已进入老龄化的今天,你们家这个小社会无疑是年轻的,自然是朝气蓬勃的。种子的责任就应该是播种,特别是满脸胡渣,荷尔蒙爆棚的你,多生几个,优化了人种结构,中和了多少低俗。说不定,小帅哥长大了变一个“小谋子”。绕这么远,我要说,优秀的孩子是你最可靠的金山银山,成为你傲视权贵,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真正底牌。
归去来兮的陶渊明是穷汉人,身居陋室的刘禹锡是穷汉人,心忧天下的范仲淹是穷汉人,为百姓代言诉苦的杜甫是穷汉人,一生数次贬谪而又流光溢彩的苏轼是穷汉人。当我们把这列名字,放在陕北穷汉张景前,阁下始觉张景先生何穷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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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吴起的名山,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洛河岸边的胜利山,一场“切尾巴”战役,使此山名扬天下。
其实在离胜利山五十公里的五谷城镇境内,有一座山,它叫刘大梁,是白于山在吴起境内的主峰,海拔1809米。本文主人公,张景就岀生于离刘大梁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村里。
传说,上世纪六十年代,在五谷城镇的西云山道观里,三月三庙会,一个从本镇四河堡郝家沟出发,翻山越沟,跋涉来了一位洛腮大胡张姓香客,看得岀,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地道农人。他虔诚在神位面前叩过响头之后,从竹筒里抽岀一签,上书:弓长一搭响镝岀,文曲星辰降我家。此人经过道人讲解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潮水般的人流里。
此乃天机,按下不能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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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谷城镇有历史,也有故事。
五姑城是它的初名,宋夏对垒时五个姑娘在此守城。边塞要冲。
五八年大跃进,为了响应形势,更名为五谷城。寄寓五谷丰登。
现在它仍然叫五谷城,但它已从军事走向农耕,又从农耕迈向文化。
那么,希冀张景及陌上草根们能够自信而豪迈地举起这杆文化大旗,让它在刘大梁上迎风飘扬!
目光再放远,穿越雪域高原,那里,珠峰等着大家早日登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