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乡遇小姑
1、人海中的飘移
小雨纷飞的郑州车站，黄色大巴车终于停止转动，大家匆匆而下，临出门的一瞬间，头顶多了把伞，放眼望去，深深浅浅、就像游动在林中的小磨菇。
紫色雨伞下，身穿蓝色短袖的长发女人飞快走着，纤细的身子把所有车辆挨个查看一遍，然后迅速离开，走到出站口焦急向门卫打听：
“麻烦你告诉我，东站怎么走，我行李被车带走了，我得把它们找回来……”
半路上车人家没给票，只记得卖票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小伙，理着平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上穿深蓝色短袖，下穿灰色休闲裤，脚上是双拖鞋，中途停车说让大家方便。谁曾想走出厕所门，夏青荷只看到那辆车的尾巴，在眼前一晃而逝。
旅行箱里，放着儿子从小到大的照片，是唯一的珍藏版，夏青荷没想过再回去，那些照片，是想念儿子的安慰。打开他们，过去的记忆迎面而来，以后的漫漫长路，她可能要活在照片里，坚守自己的生活。
若大的北站，黄色长途汽车没几个，夏青荷站在微风细雨里，看着毫无印象的司机，再看看路牌和车号，从老家来的车那么少，根本不用上前问。
走出车站，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一下就抓紧了她。雨越下越大，脚下已经淌水，浑身上下满是潮湿。
伞外一片模糊，夏青荷走过一个又一个站牌，看着那些排长队的人，她不知道该往哪站。手机一直沉默，那人不再发短信，眼光极力穿透，却找不到落脚处。
夏青荷，郑州不欢迎你，这是他给你的见面礼，等着吧，一切才刚开始，有你吃不完的苦头。
打开手机，看刚才那人发过来的短信：在医院陪了一夜病人，很累、要休息，你去站里问吧，会有人告诉你怎么找！
下面的短信她不想再看，陌生世界里的陌生人，从网上淘出来，本就不知怎么相处。你再这么出场，夏青荷，换了谁也不相信，更别说接受。
这次出来，他只是一个考虑，没打算投奔，只是行李丢失，让夏青荷顾此失彼，不知如何周全。心急如焚发短信给他，没承想人家在医院，来不了。
雨哗哗啦啦着没停的意思，只能先找地方躲一躲，前面好像有个商场，门里站着不少人，夏青荷收伞就往里进。突然挤出个挎包拎袋拿手机的女人，慌里慌张撞到她怀里，伞一下子就坠落在地。
“我这就回去，你别催了，害我碰到人家，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边说边抬头，与夏青荷眼神聚在一块，俩人都愣了，嘴同时张开，谁也没有吐出一个字。
恍惚着，女人抓起地上零食往袋子里放，然后撑开伞，手机拼命地叫，她看也不看，急急忙忙钻进路边的红色轿车。不一会，车子就消失在茫茫大雨中，夏青荷这才想起问自己：
是嫣花么？叫出名字又如何，她认下你，你们用哪种关系相处？她不认，叫了也白叫，四五年没见，夏青荷摇了摇头，究竟是不是她，心里也迷糊。
2、一个号码的手机
卜嫣花边开车，边往身后张望，几年没见，自己变化太多，想必她拿不定主意。而嫂子，还是过去的样子，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嫂子怎么来了，找自己回去，还是有其它事，卜嫣花百思不解，手机还在叫。脸上的水珠打湿了衣襟，雨刷不停扫、眼前还是模糊一片，让卜嫣花看了心疼。
这么大的雨，她一个人、哥怎么不陪着，眼看天快黑了，有地方睡吗？伞被自己撞落，身子一定湿透了，随身的包里有衣服换吗？红灯亮时，停在路边的她往车后看，那么多的车在雨中淋着，前面有个路口可以转换方向，但是，真的要回去么！
卜嫣花问自己，回去、相认之后能做什么？把她带回家，怎么介绍，何慕楠都没把你放在心上，怎么会认娘家人，底气不足牌子不硬，还是别让她跟着受气了。
绿灯行，卜嫣花双手转动方向盘，随着大家往前走，沉默的她被手机催促着。飞快驶进一个街心花园，七拐八转，终于把车停在位子上。
拎着大袋小包的卜嫣花直奔12号楼，进电梯到达楼层，一路狂奔着往回赶。还未掏钥匙门就自动开了，何慕楠一脸沉闷站在里面，直直看着她。
“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手里全是东西，紧赶慢赶着，想跟你面对面说话。”
“这么大的雨，不在家呆着，乱跑什么。我一会还得走，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一个人在家闲的无聊，就出去转转，随便买点零食吃，夜里睡不着，打发时间。”
卜嫣花边说边进屋，背靠背贴着何慕楠，慢慢地说着：
“那么大的雨，人家都在路边躲，知道你在家等我，一刻也没停、奔着你就来了，”
“我借着吃饭的时间过来，咱们这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何慕楠说着就扑过来，只听哗啦啦一阵响，袋子和雨伞纷纷落地。随后落下的是俩人外套。卜嫣花的身子腾空而起，被何慕楠抱在怀里。
“不行，我浑身湿透，得洗个澡。”
“咱俩一起洗，来个鸳鸯浴……
花撒喷出雨丝，浴池里躺进两个骚乱的身子，男人的幽黯与女人的白皙，流动起来像幅画，上上下下盘旋着。何慕楠从不让卜嫣花在上面，不管她怎么有意讨好，男人高高在上的场面始终控制着局势，卜嫣花只有望而兴叹的份。
天花板上的倒影，长发里裹着一张迷乱的脸，看着他气喘如牛，卜嫣花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在努力做爱，用行动表达他的心意。这一瞬间，谁上谁下不重要，爱的过程让人陶醉，发痴颠狂。
水和蒸气充满整个浴池，头顶和四周的玻璃墙变得蒙蒙胧胧，人在里面影影绰绰，起身落地时只能站在溪水中，美甲的脚趾在水中闪闪烁烁。
何慕楠坏坏地盯着她发笑，卜嫣花就知道，又一场暴风雨来了……
走出浴室的何慕楠衣着整齐，他不许卜嫣花再光身子，三点式也不行，太暴露的睡衣要等他来时再穿。没办法只得换上宽宽大大的棉裙，里面什么都不穿，算是无声的抗议吧。
何慕楠一走，卜嫣花就换上吊带睡衣，抬手腕看了看表，刚好十点。人走茶凉这话不假，刚才还是温柔乡，转眼就成冰冷夜，空荡荡的屋子，让人想不起做啥。
手机响了，何慕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你看的电视剧我下好了，就在碟机上放着，还有那张瑜伽卡，有空练练瑜伽、别老想着往外跑。把眼前的小日子经营好，嫣、我会想你疼你……”
结束通话，卜嫣花百无了赖翻着手机，明明知道什么都没有，还是忍不住想翻出下篇，通话记录除了何慕楠还是何慕楠，联系人只有他一个，除了何慕楠，通讯录里再没第二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