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四年级我妈给我转了学。
新学校离家坐公交车要经过五个站。
上学第一天,班上的同学都是生面孔。
我心里其实是有抵触情绪的,当突然面对这么多双好奇的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我,心跳突突地窜到一百三不说,真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况且,入学之前的考试,我的数学只考了七十多分。
数学老师当时的脸色并不好看。
我一直保持沉默,如果有人过来和我搭话,我就对她笑一下。
P是第一个过来和我说话的女生。
小麦色皮肤,眼睛很大,笑起来很甜的一个女孩子。
她挽着另外一个女孩走过来和我说:以后和我们一起玩吧。
我很高兴的对她点点头,像是害怕她会反悔一样,一个劲地好啊,好啊,好啊。
我有新朋友了。
真好啊。
适应新环境的时间不算太长,自卑和忧虑慢慢被我抛在脑后,第一次数学测验成绩有所提高的我,逐渐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
和P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下课一起聊天,结伴上厕所,联手对付招惹我们的男生,手挽着手从教室走到校门,而后各自挥手告别。
那个时候流行着潘玮柏的《反转地球》,蔡依林《舞娘》MV里的动作很多人竞相模仿,而我把南拳妈妈的《破晓》最快的前奏已经能一字不漏的掌握。
那个时候抽屉里不是阿衰就是男生女生,MP3的电池还是充电的,校门口的鲜肉饼一块钱一个。
对了,那个时候还流行写绝交书。
一张白纸,绝交书三个字居中写在开头,为了强调事情的严重性,这三个字拿钢笔描得又黑又粗。接着就是写给绝交对象的内容,结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最后把信交给对方,绝交就算是正式开始。
不管是不是你情我愿,只要有一方宣布绝交,友情就意味着暂时破裂了。
那么多绝交书里,有一封是写给P的。
跟我玩的好的几个女同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点排斥她了,哎呀她和这个男生在教室哈哈哈,又和那个男生在走廊嘿嘿嘿,大家有点看不下去了,决定联合起来孤立她。
她们写好了绝交书,鬼使神差的,我也加入了这个决心隔离她的小队伍。
我在交给她的那封信里,自愿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班上的女生只有十多个,这只小分队里就有一大半。
我在二楼的阳台上,隔得老远看到她一个人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手里的信皱成一团还捏得死死的。
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呢?
我不记得了。
但是。明明我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我记得她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软软的手指摩挲着我掌心的纹路。
我记得我和她共撑过一把伞,挨得很紧小心走过积水的石阶。
我记得她和我一起吃过的零食,和我哼过同一首歌,悄悄地告诉我喜欢的男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她站在背后用手捂住我的眼睛,靠近我耳朵问我,猜猜我是谁呀。
我记得她对我笑的样子,像融化在嘴里的糖,一直甜进心里。
我记得她还拥抱过我,温热的鼻息呵在我颈窝,痒痒的,可是我那么快活。
我记得这样多关于她的好。
这么好的姑娘,我却害她伤心了。
后来我们怎么和好的我忘了,在那个小学生没有手机没有微信的年代,我和她一毕业就断了联系。
她留给我的只有同学录上的几行字,和一张大头贴。
她在给我的祝福末尾打上了句号。
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写那句话,也不确定到现在还算不算数。
勿忘我。
我当真了的。
我不知道分开以后的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有没有人陪伴她,有没有人暗恋她。
我统统都一无所知。
她像是漆黑夜里一道猝然燃起的火光,短暂又温暖。
我是那么的想念她。
我是那么的想要再见她一面,拥抱她,告诉她。
亲爱的姑娘。
你好吗?
对不起。
欠你一句对不起,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