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在上街沿坐得太久了,肃晃了晃僵直的双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纤长的身影挡住了稚前面的阳光,白衬衫被风翻起一角,夹着熟悉的洗衣粉味道若隐若现地漫散到稚的记忆里。她捡起地上那颗稍短的烟头,放在手心揣进兜里,生怕口袋突然生出个洞把刚刚抓住的安全感偷走。肃转过来伸手在稚面前晃了晃,示意想拉她起来。一手插在口袋里的稚别扭地摇摇头说:“我自己能站起来。”
-“你可真瘦,手机借我一下。”肃仔细打量的目光寻着稚还有些呆滞的双眼望去,稚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手机,也不问用来做什么就放到了肃手里。肃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按了一阵后交给稚,“这个是我的手机号,我用它打了自己手机,你的号我也有了。“稚呆愣愣地看着肃这才反应过来肃拿自己手机做什么,背后感到一阵拍打,“稚,警察让我们过去呢。”L拉拉稚的衣角,说道。
-“下次再聊。”肃转身朝大门走去,走路的样子和那天在地铁里拿着镜盖远去的样子重叠起来,让稚有点分辨不清现在的时间。
稚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努力地想睡去,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公司里那骇人的一幕,墙上映出她还在微微颤抖的瘦削身躯。她早已不记得被警察盘问了些什么,自己是怎么回答的?看着那几个肚子发福的警察,眼前交替浮现的是插着水果刀的蓝T恤和眼神涣的妻子。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更多的细节,因为这已经比任何一部恐怖片都让内心觉得刺激。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坐起来从帆布包里翻出已经一点凹瘪的万宝路烟盒,翻开盖子,把裤兜里的一小段烟蒂扔进去。摩挲了一会儿烟盒,心情像是少许平复了一些。稚突然关心起它的主人现在在做什么呢?她没有给烟盒贴上“肃”或者“高鼻梁”的标签,也许是意识到会记住烟盒主人很久才没有给它贴标签吧。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除了淡淡的烟草味道,可可和洗衣粉味道的奇特组合又让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好像是想吸到脑子里兜一圈似的,很久才呼出来。
局促的敲门声连同着急的问话制止了稚的动作。“稚在不在,你没事儿吧,你们公司出事了啊?”开门便凑进一张纠结成团的焦急面孔,平日的活泼瞬间被禁锢住了。不等稚开口,洛便摸了摸稚的额头,接着说“你脸都白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稚刚想开口说“还好”,洛又转去厨房,再次进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杯温水。狭小的屋子里容不下两个凳子,洛和稚盘腿对坐在床上,相视沉默了一会儿。洛看着稚的眼睛,一边测算稚受到了多大惊吓。稚茫然地看着洛因为着急回家而被风吹乱的头发,脑子里是水果刀、血、肃的白衬衫、万宝路香烟,被带走的女人,各种碎片和线头缠绕在一起,一时理不清头绪。
“听到你们公司的新闻了,整个下午都没有好好上班,干脆就赶回来了。没想到你真的在家。”洛触碰到稚的双手,这刺骨的冰冷在初夏交替时节太不寻常,她双手环住稚的手紧了紧,就像冬天帮妹妹取暖的样子,轻轻地揉搓了起来。
-“还好啦,洛姐。就是上午看到的确怪吓人的。”稚想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却只能摆出一张苦瓜脸。
-“是挺吓人的,仔细想想在现场的人肯定都吓坏了。稚也看到了吗?”洛已经不像刚刚那么着急了,也许是知道了稚还好好地呆在自己隔壁的房间里。
-“看到了全过程,现在都不太敢想象,E这么大的块头就这样倒下去了。都是血啊。”起先还是毫无生气的淡漠之色,语无伦次地说起这些稚突然想起某个画面,牙齿打颤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小屋子里显得分外突兀。洛看着稚惊恐的眼睛,不由心生同情,轻轻拍了拍稚的肩膀,安抚道“稚,你看到了什么都说出来吧,慢慢说,不着急,憋着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