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来出手了！文四当家出手了！文四爷终于出手了！

灯光、音响、道具……动武前给大特写，镜头推到眉毛和眼睛，情绪饱满一点！

好，正式拍，action！

《书剑恩仇录》前十二回，文泰来不是被追捕、拘禁、押解、审问，就是脱困之后在养伤，“奔雷手”的真正风采，读者始终不能一睹。

好在，第十三回，文四爷终于要吐气扬眉大战一场了！

孟津城外宝相寺中，他眼里的敌手一共有8个。

“关东六魔”剩下的三魔：滕一雷、顾金标、哈合台

湖南辰州言家拳4人：掌门人言伯乾、师弟彭三春、徒弟宋天保、覃天丞

镇远镖局1人：韩文冲

一个打八个？太牛了吧！

一

虽然前十二回戏份不足，但文泰来只要出场，就是最大的焦点。

即使身受重伤，也只用两招把轻薄骆冰的童兆和摔出房门，镇远镖局的人非但不敢找麻烦，反而恭恭敬敬递名帖问候。

铁胆庄外，宋善朋应对不周，把避难来投的文泰来、骆冰、余鱼同当成打秋风的，文四爷暗运内力，将两只银元宝捏成“银饼”。

赤套渡头，陈家洛、无尘、赵半山连斗张召重，文泰来躺在大车之中，只用耳听，就能明白比武的局势、招数的门道。

余鱼同豁出性命救他，身受重伤，原本逃出门去的文四爷又转身回来，选择重新被囚禁，令张召重等为十四弟治伤。

就算被乾隆单独审讯，和陈家洛在地牢相谈，面对九五至尊或红花会总舵主，文泰来仍然牢牢把握谈锋，谁也不能把他“奈何”……

花费笔墨不算多，可笔笔都落在点子上。文泰来的武功见识、气度胸襟、铁骨柔肠，写得读者真切可感，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英雄人物。

二

宝相寺一战，老爷子用了大量篇幅铺垫。

原来，六和塔上，乾隆最终答应红花会“反满复汉”，但要求陈家洛赴袁士霄处取回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陈家洛、文泰来、骆冰、徐天宏、周绮、章进、余鱼同、心砚等从杭州出发，向回疆而去。

一路上，李沅芷步步跟随，余鱼同不愿与她相见，独自改走水路。谁知，接连遇上要向红花会寻衅的“关东三魔”，此前意欲羞辱文泰来、被自己射瞎一眼的死仇言伯乾一干人。

余鱼同义救被清兵污辱的女子，泄露了身份，“关东三魔”将他擒住，言伯乾要挖他双眼，哈合台敬佩余鱼同，出手制止。两拨人来到孟津，哈合台受气先走，余鱼同机警地泼鱼羹烫伤顾金标，再殴打孙大善人，故意让公人把自己抓进牢里。

滕一雷、言伯乾等六人夜晚劫牢，李沅芷先到一步，护着余鱼同逃亡，不惜以身相代，身穿他的长袍引开追兵。余鱼同原想打听李沅芷下落，但因缘巧合，进了宝相寺，听到偈语“你若无心我便休”，恍然顿悟，执意剃度出家，法号空色。

滕一雷、言伯乾等随后追至。此前，哈合台在半路上遇见韩文冲，打听到杀焦文期、阎世魁、阎世章的仇人并非红花会，于是赶紧同韩文冲回来，要澄清误会，释放余鱼同。

三拨人凑成八个，入夜，来到宝相寺。

而一直同陈家洛等人焦急寻找十四弟的文泰来，误打误撞，戏剧性地现身宝相寺……

三

这一次交锋，如果写成你下我上，打了一场又一场，趣味不免大减。

老爷子写武打场面，三场或以上的交手，多数时候不会一场接着一场顺着来，力避呆板。

《神雕侠侣》大胜关一战，三对三，一定要让杨过来搅搅局。

《天龙八部》少林寺一战，丁春秋、慕容复、游坦之眼看就要群战萧峰，结果萧大王三兄弟大酒一喝，很快成了三场同时进行的剧战。

《笑傲江湖》梅庄一战，没办法，一场场打，但一定要让黄钟公与令狐冲的比试拖一拖，把不同的节奏带出来。况且，几场斗剑将琴、棋、书、画的神韵、意趣融入其中，就算按照一定的范式写，也足以让读者心驰神往。

宝相寺一战，从文泰来出场，到交手、毙敌，层次井然，又把混乱的场面写得极为直观，读者如置身其中。

怎么做到的？

先是做减法。

文泰来面对八个人，除了言伯乾的师弟和两个徒弟，其余五人都是江湖高手。

可是，韩文冲早已被红花会摆弄怕了，根本没有战意，不可能出手。

“关东三魔”此时已明白杀焦文期的是陆菲青，杀阎氏兄弟的是回部中人，对红花会也没有多少敌意。只不过，顾金标被余鱼同泼了鱼羹，脸被烫伤，怀恨在心，是一颗“定时炸弹”。

也就是说，真正欲杀文泰来而自保，杀余鱼同而后快的人，只不过言家拳那四个人而已。

再是做加法。

文四爷并不知道各人心中不同的念头，认定大敌当前，必须全力应对。

他要出奇不意发起袭击，这又不免把原本战意不强的对手牵扯进来。

虚虚实实，盘马弯弓，这是金书之所以写得曲折有致、引人入胜的一大原因。

四

理一理交手过程：

文泰来一上手，抓着宋、覃二人两头对撞；擒住彭三春，头撞地面。瞬间杀死三人，出手狠辣，毫不容情。

读者看在眼里，也觉惊心动魄，到底血腥了一些。但这是文四爷果断刚猛的作风。

又把宋、覃二人尸身扔向言伯乾、顾金标。待二人夹攻上来，将供桌上七八十斤的大香炉猛掷过去，顾金标急忙闪避，身后的滕一雷竟来不及避让，挥起独脚铜人猛力一击，把香炉击碎。

这么一来，关东三魔不免加入战团，其实对文泰来不利。

不料，文四爷身法如电，忽然绕到哈合台身边，拆得五招。蒙古摔跤手法独特，一时看不明白，竟被他抓住手腕，凌空举了起来。但文泰来临危不乱，在半空点中他的穴道，反而将哈合台制伏，振臂向巨钟掷去！

这时：

余鱼同急叫：“四哥，那是朋友！”哈合台头前脚下，平平向巨钟撞去。滕一雷和顾金标站在门口，抢来相救已然不及。

文泰来听余鱼同一叫，倏然如箭般扑上去，去势竟比哈合台飞身撞出更快，便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抓住他右足皮靴，硬生生的抓了回来，左掌在他“肩井穴”一拍一揉，拉起站住，说道：“啊，是朋友，对不住。”哈合台死里逃生，怔怔的站在当地。滕一雷和顾金标突见文泰来救了盟弟性命，本来双双扑上拚命，忽地收住，滕一雷把哈合台扶在一旁。

这一段，堪称这一战的精华。文泰来出类拔萃的武艺、义气深重的性格，入木三分。

而且，这一掷一拉，不仅震慑住“关东三魔”，也向他们送了人情，使三人不敢也不便加入围攻。

于是乎，只剩下言伯乾一人，几乎是等着送给文泰来报仇雪恨。

言伯乾手中有兵器——双环，文泰来凛然不惧，凭着一对肉掌迳来夺取。

文泰来和他拆了十余招，见他攻守严密，动作迅捷，颇有法度，猛喝一声，双掌翻飞，拳法已变。每一拳掌之出都是猛喝一声，或先呼喝而掌随至，或拳先出而声后发，或拳声齐作，或有声无拳，喝声和掌法拳招搓揉一起，身法愈快，喝声愈响，神威逼人，言伯乾渐见不支。

文泰来这路“霹雳掌”的掌风喝声之中，隐隐蓄有风雷之势。言伯乾支撑到此刻，已是全身大汗淋漓，双臂发麻，双环交叉，退后一步，他知文泰来必定抢攻，果然对方毫不放松，踏步发掌。言伯乾双环“白燕剪尾”，右环本来在左，左环本来在右，这时蓦地向两旁豁开，眼见敌人一条前臂便要被双环砸断。哪知文泰来将计就计，伸掌直按向他胸前。言伯乾知道这一掌如被按上了不死也伤，只得回过左环，挡在胸前，右环反砸敌肩。文泰来大喝一声，五指一弯，已抓住钢环，跟着飞快绕到敌人身后。言伯乾呆得一呆，右环也已被抓住。文泰来用力扳转，言伯乾双手弯了过来，如不放手，双手立断，只得松了十指，一对钢环已落入对方手中，疾忙向前纵出三步，方才回身。

文泰来喝道：“还你的！”双环向他掷去。这一下劲道大得出奇，言伯乾虽见兵刃飞回，然而耳听风声劲急，眼见钢环来势凌厉，若是伸手去接，手指非折断不可，忙向右闪避，当当两声大响，双环嵌入了巨钟。滕一雷、顾金标等不自禁的同声喝彩。

这一番夺兵刃，也写得十分精彩。

不过，文泰来的“霹雳掌”，居然是掌法和大喝声相辅相成，倒不如写掌底自带霹雳之声。

言伯乾兵刃既失，忽而使出所谓“僵尸拳”。文泰来应对这一套融合了摄心术的奇门拳法，倒写得更加简洁干脆。

文泰来和他目光一接，机伶伶的打个冷战，心中一震，急忙转头，展开霹雳掌，接战他这江湖上罕见的“僵尸拳”，又拆了十余招，一声猛喝，突然跳开。

言伯乾两眼发直，如同醉酒，身子不住摇晃，忽然流下泪来。众人正感奇怪，他“哇”的一声，一股鲜血从口中直喷而出，身子僵直，站着不再动了。

众人见他如此阴森可怖，均觉有一阵寒气迫人而来。文泰来见他流泪吐血，也就不再追迫。余鱼同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你去吧！”言伯乾双目直视，丝毫不动。

韩文冲道：“言大哥，咱们走吧！”见他不动，拉他一把，不料言伯乾应手而倒，摸他身子，早已气绝多时了。他前脑后背连接被文泰来击中两掌，已然震死。

正写和侧写相结合，特别韩文冲这个老江湖，竟没有看出言伯乾已死，直是把文泰来的威武衬托得淋漓尽致。

不过，这一场交手，不得不令人想起《天龙八部》聚贤庄之战，乔峰一声断喝，破了追魂杖谭青的腹语术。

相比较而言，文四爷的霹雳掌，倒没有乔峰一声断喝那样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