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情思悠悠
我本是出嫁的女儿,按理可以不去娘家祭拜祖先,然而自从我回到娘家家门口,我便每年清明节都要带上女儿去祭拜先人,今年也不例外。
一大早,我便开始计划,不过今年计划的东西少,不像往年,今年只需带些自己吃的东西,至于其它香烛纸钱,到村上小卖部全买得到。记得十多年前,每至清明,我的母亲便开始张罗,先给院子里健在的叔伯婶娘哥呀嫂呀以及院里村里的小孩们准备糖果,什么胡大娘两包糖果,朱伯母两包糖果,谢保娘两包糖果,还有外姓的爷呀叔呀的等等,礼品不多但都有份。然后再给祖先们买,香烛、纸钱、花青、素青、纸衣、纸鞋、冥币、火炮等等,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便在母亲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回乡了。走进乡里,十里八外的乡亲,凡是母亲认识的都要打招呼,见到小孩摸个糖,见到熟人握个手,偶尔还和老友开开玩笑,乡里乡亲,熟人熟事,我们也应和着。走进杨家大院,娘呀嫂呀叔呀哥呀的都聚拢来迎接我们,顿时大院里热闹起来了,娘们虚寒问暖,嫂子们张罗饭菜,小孩们跑着跳着,嘴里吃着糖,心里好不快活,母亲便把准备好的礼品一家一家赠送,他们都表客气。
我们开始上坟了,房前屋后都有祖坟,爷爷奶奶在世时常伴嘴,这下可好,爷爷累了埋在屋后靠山边,清静;奶奶闲着住在房前大马路旁,热闹,如果他们在天堂里还想吵架那得跑一段路,等跑到一块可能气早已消了。我们来到爷爷坟前,点燃香烛,烧着纸钱,只听母亲嘴里念念有词,什么你是明白人,是一家之主,你要保佑这个家族子孙兴旺,代代相传之类的话,母亲说着,我的思绪早已飞到三十多年前了,那时正值初秋,爷爷在院子里拾掇棉花,突然中风倒下,在病床上躺下,不吃不喝,不吵不闹,喊他,他不应;拉他,他不动;亲他,他流泪。爷爷一辈子轰轰烈烈,辛辛苦苦,刚过古稀就轰然倒下,这突如其来的生死离别,对于父辈们来说犹如山崩地裂撕心裂肺,唉,人生无常,事事难料,怎奈何?就这样,爷爷躺了七天七夜,到第七天时,他升天了,全家人哭了,我也伤心地哭了。那天安埋了爷爷回到家来,我的父亲泣不成声,记得谁说过,我们每个人都在走向死亡的终点,而父母则是半路上的一道屏障,爷爷的离世给父亲诠释着死亡的含义,我父亲的父亲死了,父亲悲伤不已,我亦悲伤不已。几十年过去了,每当站在爷爷坟前,爷爷生前生后的一幕幕,不知怎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祭拜完爷爷,我们又来到奶奶坟前,奶奶寿终正寝,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大家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我理理奶奶坟头上的杂草,然后把花青挂在她坟头上,奶奶是个灵性之人,花青立即随风展开,大概是她灵魂在对我们微笑吧。
祭拜完毕,我们恋恋不舍准备打道回府,让人感动的一幕出现了,大伙早已等在院里,这娘一包鸡蛋,那嫂一包青菜,这叔一袋黄豆,那爹一桶清油等等,我们多想拒绝但又无法拒绝,我常对母亲说,我们又赚了。
今年清明又至,我又带着女儿出发啦,一行四人,简单前往,尤其今年几乎不用准备糖果之类的了,院子里的娘们叔伯在这几年里都相继离世,而那些哥嫂们也到城里发展去了,想买点糖果都无人送了,母亲也中风了,不便前去,父亲年龄大了,不想走啦,我们走进村子,人迹稀少,偶尔碰到行人,几乎都是陌生面孔,真有“笑问客从何处来”之感,只见坟坪前后左右,几乎年年增添新坟,来到院子,房屋坍塌,杂草丛生,一股悲凉之情油然而生。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两个鳏夫,这次接待我们的也只有这两位亲人了,其中一个叔辈带领我们去上坟,屋后已经没有路了,我们拨开纵横交错的树枝开辟一条小道,又一次来到爷爷坟前,拔野草,点香烛,烧纸钱,挂花青,许心愿。
远处广播里传来音乐,仿佛要冲淡这片寂静的院落,然而却更加寂静了,屋前的核桃树老了又长出了新枝,青翠茂密的竹林,一丛丛,一簇簇,极力生长,遮天蔽日,曾经光滑的水井周围杂草丛生,也没了清泉,那片熟悉的自留地全是荒芜,没了痕迹。远处的柏树郁郁葱葱环绕山间,满山遍野开满各种鲜花,它们姿态各异,色彩纷呈,点缀春光,这些花朵才不管有人没人欣赏,到了季节就开花,不等闲,负了春光,错了秋月。
我伫立在院落,良久,不忍离去,儿时转瞬没了,不惑之年却有惑了,大自然中的精灵啊,你却永远为人类传递着无穷的智慧,心生悲喜,万物生长,人生几何,春光几许?
枫叶杨兰写于2017年清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