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心中默念苏东坡的名字,都像像我一样的穷人丢了大钱包,又突然被人送到手里。我总能想起苏东坡,是我念念不忘于他在不识时务中展现的风骨,现在叫政治操守。王安石变法躁动神动之时,政治大咖纷纷归隐,跳梁小丑蜂拥而至,苏东坡每每直贬变法之弊,不畏风云雷动的喝斥。变法被废,又是群起而攻,这次遭攻讦的是王安石和他的变法,苏东坡又挺身而出,为变法中的个别有益章节明言正身,一片哗然,一顿指责,他依然坚守。
苏东坡的坚守,犹如花之形,影存在我的大脑。而苏东坡之诗词,犹以苏东坡成为苏东坡之后的诗词,像深入很多人的骨髓一样深入我的骨髓。
王安石和苏东坡同为唐宋八家。对于王安石,起初我是因小学时学习的《泊船瓜舟》和零星的关于王安石变法的知识,后来因为苏轼,我一点点地了解这个有着政治抱负,有将之实践,虽告失败,却也在历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然,他在文学上的造诣这比不了苏东坡。
苏东坡的乐观豁达在苦难的人生中,成就了苏东坡。他在苦难中沉静沉淀,形成了自己的人生哲学。被雨淋成落汤鸡时,他高唱“竹枝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王安石令人佩服的是,他对自己的政治目标的清醒与坚持。从二十一岁及第进士,本来在外地放一任地方官,就可以进入京城部委,高高在上。他硬是要留在地方,一待就是二十多年。直至四十多岁,才进京。进京时,还发出“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返”的感慨。不愿前往京城,他是实实在在地想做事,可是官名很好,能力又足,朝廷便召其入京。
苏轼其初不讨厌王安石,尽管父亲苏洵在《辨奸论》里骂王安石“”:“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苏轼和很多人一样,都觉得骂得太很。但是,这与王安石本人有关,当学生勤勉有加,做地方官勤政爱民,但他不好相处,不通世故。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写道“王安石是个怪人,思想人品都异乎寻常”,“徒有基督救世之心,而无圆通机智、处人治事之术”,“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我想老苏骂他,不在乎王安石不讲究个人形象、饮食,而在于无处人之术。王安石变法之时,老苏已魂归故里。
在王安石进京之时,苏东坡还不是苏东坡,他的文学才情也没有真正展露,他的铁粉还没有王安石的多。苏东坡偶尔还会去拜会王安石。苏东坡真正在王安石的对立面应是王安石变法之后,深切感受王安石变法给人们带来的疾苦。
苏东坡的《上神宗皇帝万言书》,有时悲伤讥刺,苛酷批评,坦白直率,逾乎寻常;有时论辩是非,引证经史,以畅其义。为文工巧而真诚,言出足以动人,深情隐忧,因事而现。(引林语堂《苏东坡传》)这是苏东坡在形势日下,许多大臣业已去职。当然有些是隐退,有些是因王安石排除异已革职。惹怒王安石,或被革职,或被贬黜,这是苏东坡在伸开万言书的纸张时便可预见的,苏东坡还是写了,洋洋洒洒,才情也许又一次迷倒神宗这位粉丝,但不影响结果。
数年之后,苏东坡名副其实,不是只写了“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还写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与其弟苏辙前往汝州,特意绕道江宁去看望王安石。王安石闻听,骑着毛驴,穿着和当地农夫无法分辨的衣装,苏东坡也是未及冠戴。
曾经的对手,相视执手,茶舍叙怀。我想他们或许不谈变法和贬黜。但他们会谈及“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赤壁赋》,还可能会谈及“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登飞来峰》。
世事变迁,王安石两年后因惊吓而去,苏东坡却又走向更加坎坷的贬黜之途,用乐观豁达的胸怀,谱写伟人的壮歌。每每思于此处,我心中便少了驽马鲜衣的热烈奔放,而多了陌上花开的恬淡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