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29年,梁大通三年,嵩山一带。
六月,雨下不停,只见山道上泥泞飞溅,细细一看居然有几千人骑着骏马奔驰。所有人都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上的长鞭快速的抽打身下的马匹,如此阴沉的天气再加上明显已经久经战场,整个队伍都透着浓浓的血腥气息。但是还是隐约能看出每个人身上的衣服最初的颜色应该是白色,只是现在却有些微微发黄,还沾了星星点点的泥土。
队伍的中间却是同样疾驰的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马车,马夫高高的扬起手上的长鞭,恨不得速度能再快一点。车里只坐了一人,他靠着马车的一壁静静的坐着,周围的一切,磅礴的雨点声,千百马蹄撞击地面的声音,还有偶尔响彻天际的雷鸣声似乎对他没有一点的影响。他紧紧的抓住身下的木板,眉头紧锁,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明显已经有些疲惫了,眼神却冷静得有些可怕。
他望着脚下一动不动,眉头却越锁越紧,明知道现在正逢六月雨季,这么大的暴雨情况下却还敢在山道这么快速的赶路,情况十分不妙。
可是后面的几十万大军紧追不放,他们除了尽可能的往南逃没有一点办法。将士都有些疲劳了,唯一支持他们快速赶路的理由也只是,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一想到这儿,车上的人似乎送了一口气,这么多场战他们都赢了,这次也一定会活下去的!他的眉头才刚刚舒展了一毫,前方的兵马却突然骚动了起来!
“快,保护将军!往后退!快!”一下就听出了这是副将的声音,他赶紧拉开马车帘,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已经连续下了好久的暴雨了,他早该料到的!山洪暴发了,前方已经有大半的将士被从上急促而下的山洪淹没,甚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将军!回头!赶紧回头!”他顺着声音望过去,那是他最信任的副将,嘶吼着想要告诉他赶紧往回撤,可是话音才刚落身后呼啸而至的山洪如一匹可怕的怪兽瞬间就将他淹没。
马夫及时的拉住还在疾驰着的马,尽可能快的掉头,狂呼着:“将军,您坐稳了。”
他呆呆的望着前方和后方都已经乱做一团的白袍军,无奈的笑了,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山洪势如破竹之势,他们几千白袍军不会有一点生还的机会的,这大概就是命吧!他陈庆之不是死在战场,更不是死在敌军的箭雨,却不料竟会命送在这山洪之手,他们七千白袍军无一败绩,这次竟要全军覆没于此!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嘴角有着一抹悲哀。天意啊!天意!
也罢!也罢!
命啊!
就这样吧,这梁朝的江山他陈庆之只能守到这个地步了,只是临意,宋临意,此生终是亏欠,来世,如果还有来世,但愿再不会负你。
如果,如果当年他没有救他,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呼啸的山洪越来越近,马夫已经尽可能的在调动四匹马往回走,只是已经乱做一锅粥的白袍军再无秩序可言。
命该如此,那就这样吧,他任命的闭上眼,耳边风声愈来愈烈。
临意,多想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曾相遇!
公元489年,齐永明七年,义兴国山内。
挨过了漫长无趣的冬天,雨后初晴,阳光普照大地,一切都显得既温暖又美好。有一五岁小儿站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看着含苞待放的桃花,周围还有些蜜蜂围着朵朵桃花。小娃看了许久,忍不住上前想要摘一朵。
一旁正拍打着被子的妇人看着向上跳了两下却连桃树枝都碰不到的小娃,摇头笑了:“庆之,你呀就不要想着摘桃花了,让它长着多好看呐。”
小娃气鼓鼓嘟着腮帮子,双手插在腰上,望向母亲那边一脸不服气:“娘,可是我想要摘一朵玩嘛!”
妇人也不见前去帮忙,依旧用手怕打的被子,让它尽可能的蓬松一些。在一旁看着好笑:“你要是能摘到你就摘,要是摘不到呢就只能看着了。”
小娃冲着他娘做了个鬼脸,抬头看了看自己明显够不到的桃花枝,歪头绞尽脑汁想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不甘心的走到娘身边,看着他娘一下一下拍打着被子:“娘,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得跟你一样高呢?”
妇人忍不住笑出来声,停下手上动作捏捏他的脸:“你想要娘这么高啊,那要多吃饭,然后还得再长两年才行啊。”
小娃闷闷不乐的呆在一旁,揪着自己的头发想要让自己能一下就长高。
妇人也不再理他,不一会儿就拾好手上的东西:“好了进屋吧,你爹也该回来了,娘给你们爷俩做早饭吃。”
一提到可以吃饭了,再一想到只要多吃饭就可以长得跟娘一样高了小娃忍不住一阵雀跃:“好耶,娘,那我要多吃一点,要早点长得比娘、哦不,我要比爹还要高!”
妇人摸摸他的头:“好,我们家庆之多吃点!要比爹娘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