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周霄
重温《悠长假期》,已是不惑之年。
1996,我的高中时代,这部日剧风靡大陆。
在往后的二十多年里,我一次又一次地重温,如同一个雪地里的孩子靠近一团温暖的炉火。
盛夏的烟火、濑名的奔跑、“Don't worry Be happy”的广告牌、小南听琴时迷惘而明亮的眼眸,剧中人永远活在时光里,自由而浪漫。
“人生不如意的时候,是上帝给的长假,这个时候就应该好好享受假期。当突然有一天假期结束,时来运转,人生才真正开始了。”
喜欢日剧,最开始就是喜欢《悠长假期》里的这句话。
林语堂说:看到秋天的云彩,才知道生命别太满。
成名、上位、富贵,太满了,会看不清前路。
小时候,种树。总会把空地挤得满满当当。直到一阵风,把这密林吹得东倒西歪。父亲说:种太密了。林子要疏朗些,要有风,要吹得进那些饱满的空气。
大一些,学画画。每一角纸上,都会涂上喜欢的色彩;看似热闹,却又庸俗。
第一次,听音乐老师谈起休止符,不明白为何:没有休止,就不是完整的音乐。
后来,听到贝多芬的《热情》,随着“命运的敲门声”和休止符的交替出现,产生了一种让人敬畏的冲击力。休止符,一段段的时空空白,把前章的压抑颤动、密不透风和后章的悸动渴望、美好憧憬,点点、断断、章章、节节地连贯了起来。音乐仿佛海涌泉突,忽然间有了灵魂,蓄势出一种不屈命运的性格。
前日,看到一幅枯山水。
这山水,在日本京都最古老的禅寺“建仁寺”前庭静谧着。无水,又似有水;枯寂,又处处生机。一地白砂、几组石块,似不经意的摆放,却蕴含无穷的禅意。寺里的僧人,每次早课都会将白砂用木耙梳成不同的纹路,有时是溪流、有时是大海。
砂粒会被吹散,但又会被重塑。如同生命会被命运捉弄,但在看似无路可走的时候,又会突破命运的魔咒,夺门而出。这种生机与死境的结合,完全不同于世俗的园林:画砂为水,挪石为山,留白为云,米苔为林。每一处空白,都变幻出无穷的可能。
即便贫瘠得,仅剩:山石、白砂。生命的不屈,又岂甘永被囚禁。在永恒的时间面前,再绚丽的美好都会是虚妄的幻想,都会是万物轮回里短暂的逗留。可短暂,也可以如烟花;寂静的夜空不再孤冷;虚妄,也可如山石;小小的隐喻,可见大川、海洋、云雾、山林。
总会,遇见一个人,遇见ta,就不辜负了这段岁月;总会,遇到一些事,只一刹那就温柔了时光。赋闲的日子里,蒋中正在故居里钓着鱼,苏东坡正装点着他的雪堂,诸葛亮高卧他的隆中哼唱着梁甫小曲,丘吉尔一根又一根地抽着雪茄然后恶狠狠地掐灭,他们都料不到遮住阳光的乌云会在不久后被大风吹开,但他们都知道人生里苍白的时刻,也同样具有非凡的意义。
有这么一个悠长假期,我每天下午都会在阳光里晒上几刻钟太阳;冬天里,听一首歌,写一幅字,看一会书,想一个人,锁住一份小小的心事……
心里有一片花海的人,是不会惧怕冬天的。
因为,上帝会给每一个善良的孩子,一围暖暖的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