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在告别舅妈和装修收尾中结束了。
研三一开学,童小路就准备去一趟北京。按照惯例,读研期间有一次公派外出,为毕业论文查找收集资料。童小路原本计划研二下学期去的,装修房子走不开,就拖到了这个学期。
那个年代,互联网还没那么发达,学校图书馆的资料库数据不够齐全,不管是纸质资料,还是电子资料,还是国家图书馆的最齐全。这次,童小路除了给自己收集资料,还得帮她的导师收集资料,预计得呆上两个礼拜。
去北京,怎么可能少得了许丽丽,她北京的东哥哥已经读完研,接着上博士了。许丽丽早早就筹划好和童小路一起去,对她来说,北京之行“公私兼顾”,美着呢。
秦长生这边,各种舍不得,他们俩恋爱以来,还没分开过这么久。更何况,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他想尽快搬进去。“不着急哈,房子再晾晾,通风透气,正好去点甲醛。”童小路耐心安抚她。
“好吧”,秦长生知道去是必须得去的,“那你坐飞机吧,三个小时就到了,坐火车,得整整一天呢。”
“哎呀,不行。我不是跟许丽丽一起嘛,更何况,研究生院也只给报销火车票。”
“那我来订酒店,住好一点。”秦长生接着说。
“不用不用”,童小路连忙摆手,“许丽丽的东哥哥都安排好啦,我们俩只管去就行啦!”
就这样,秦长生开着车,把童小路和许丽丽送到了火车站。一路上,他们俩叽叽喳喳,好不兴奋,秦长生蔫蔫的,不吭声。
上了火车,童小路看秦长生还是闷闷不乐的,就凑过去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很快就回来啦,你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单身汉时光,好好跟李主任他们打几回麻将呗。”
说完,嘴巴在他额头上啄了一下,就连哄带骗把他推下了车。
“啧啧,你家秦医生,粘人得狠啊”,秦长生刚下车,许丽丽就在那里挤眉弄眼,童小路笑着斜了她一眼,没接话。
下了车,自然有东哥哥来接站。东哥哥还是老样子,憨憨地笑着,不太说话。出租车上,他告诉俩姑娘,安排她们住在他一个研究生女同学租的房子那,这个女同学跟别人合租一套两房一厅,最近正好合租的人走了,房子空着,就给她们住两礼拜。
许丽丽一听就嘟起了嘴,“之前不是说好住你那的吗?”“我不是也跟别人合租吗,本来说好你们来北京时,我室友去别的地住一阵,刚好不凑巧,他女朋友也过来了,这样就没办法了。”东哥哥耐着性子,慢言细语地解释。
“小路,不好意思,委屈你了。”坐在前排的东哥哥,转过身来,笑着说。
“没事没事”,童小路连忙摇头,“有免费的地方住,已经很开心啦!给你添麻烦了。”
话说着,就到了。这会东哥哥的女同学不在家,直接把钥匙给了他。一栋老式居民楼,顺着楼梯爬上三楼,打开铁门、木门,就是啦。房子采光通风都不太好,白天也得开着灯,两个房间都不大,女同学住一间,许丽丽和童小路住一间,外面有一个客厅,卫生间和厨房都小小的。
许丽丽更不高兴了,嘴巴嘟得高高的,脸也沉着。童小路猛用手肘戳她都没用。
俩人就这么住下了。
早上起来,轮流着去厕所洗簌完,她们俩就出门了。从小区到公交站,得穿过一个菜市场,再走上十五分钟。俩人刚好在菜市场胡乱买点早餐吃,各种各样的都尝了个遍。闻起来有股馊味的豆汁儿,浇着黑糊糊、咸酱汁的豆腐花,小脸盆那么一大盆的杂酱面,卷着大葱的大饼,路边摊的煎饼果子……好不好吃无所谓,就图个新鲜劲。
童小路最爱的,是北京的老酸奶。敞口玻璃瓶装着,瓶口用纸包着,再用橡皮筋扎上。有时是早上,有时是傍晚,买上一瓶,“噗”地一声插上吸管,瓶子是要还的,所以就站在小店门口,安安心心的,哧溜哧溜一口气吸完。浓稠的酸奶顺着喉咙滑下去,微微有点凉,有些酸,又有点甜,秋天的风顺着脚慢悠悠吹过去。那感觉,童小路一辈子都忘不了。
若干年后,童小路生活的这座南方城市,24小时便利的冰柜里,一排排整整齐齐地摆着北京老酸奶,原味的,茯苓味的,红枣味的,各式各样。也是玻璃瓶,瓶口用锡纸封着。童小路常去买来喝,瓶子不用回收了,可童小路还是习惯站在店里一口气喝完。味道也早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了,可童小路还是时不时去买上一瓶喝,她想,说不定哪天就找到以前的那个感觉了呢。
吃过早餐,去坐公交车,跟上班的人瓷实地挤在一起,再倒上两趟车,昏昏沉沉花上一个小时,下了车,再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国家图书馆。
她们俩在图书馆里,往往一呆就是一天,图书馆很宽敞,人不少,但一点都不吵,大家一走进来,下意识就放轻了脚步,放低了声音。有很多个不同类别的资料库,她们各自安安静静地细细检索、摘抄、复印,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就是几个钟。午饭在附近随便吃点面包、快餐对付,到了下午四五点,就开始往回走,有时去东哥哥那,有时约个地方会和,他没空,童小路和许丽丽就自己到处乱吃。
刚开始还有点新鲜劲,过了三四天,感觉就没那么好了。吃多了几顿面条饺子,有些腻歪,开始想念长沙的小炒、米粉;借住的地方屋子里闷闷的,东哥哥的女同学没打上几次照面,来租房子看房子的人倒是接待了好几波;许丽丽间或去东哥哥那住上一晚,童小路一个人呆着就更无聊了。
童小路决定最让人难受的,是每天来回,在路上消耗的时间太长,倒腾三趟公交车,就是一个小时;再加上不管去哪,上公交车前、下公交车后,都还得走上十几二十分钟才能到达目的地。“这个城市太大了,简直大得没有人性”,童小路心中恨恨地想。
毕业后,童小路去了南方,许丽丽自然去了北京。电话里,她告诉童小路,每天上班下班,实在没法接受来回得花四个钟挤公交,她就买了辆自行车,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把自己裹起来,骑上一个钟去上班。许丽丽这么个说话娇滴滴、个子娇娇小的姑娘,居然能在北京的大马路上,每天早晚各骑上一个小时自行车。这场景,实在不可想象、不可思议。
眼下这会,童小路努力忍着。秦长生打电话过来,她反正报喜不报忧。倒是秦长生,在电话里撒着娇,说一个人好无聊,打牌也没劲,直催着童小路早点回。童小路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三十多年一个人,不也过来了吗,这会就觉得无聊了啊?
不过,她早学乖了,心里再怎么嘀咕,嘴巴上还一直耐心哄着。
周末,东哥哥带她们俩出去玩,故宫、颐和园、天坛公园,童小路都是第一次去,玩得还挺开心。可一到周一,挤在密密实实的公交车上,她觉得难受极了,下定决心,要用两三天时间,抓紧把资料给收集齐了,尽可能提前点回家。
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回家的愿望就变得更加急迫了。许丽丽也表示理解,她反正还得再这里呆上个把月,万一查漏了啥,她也可以帮忙再找。
跟秦长生一说,他自然惊喜万分,一个劲地叫童小路坐飞机回,童小路拗不过他,只好买了周四上午的航班。
就这样,童小路临急临忙地把资料找了个七七八八,又抽空跑去买了几张喜欢的电影海报,打算装裱好挂在新家的墙上。然后,拖着箱子,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子,坐上飞机回长沙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