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抓着四月份的尾巴,踏上回家的征程,可是没想到这次归程竟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如此沉重。
如果不是昨晚在马路边陪妈妈守到十二点,我想我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心酸,让我心窒息的感觉。
四月的天,白天是毒辣辣的太阳,我们都恨不得拿块布把太阳给包起来,把它像个皮球一样的踢出去。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到了夜晚,依旧有凌冽的风,可以让你瑟瑟发抖,有多少人感受过夜晚十二点钟的漆黑的天空,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连路灯都少的可怜的马路,当夜幕降临,没有北上广深的灯红酒绿,没有响彻夜晚的音乐。有的只是无边的黑夜,和在黑夜中蹒跚前行的“庞然大物”。白天,每当见到这些“庞然大物”——这些总是满载货物的大货车,在街上横行霸道,占据一半的马路,我总想,是不是撞上它们,我就一命呜呼了呢。
到了夜晚,这些“庞然大物”更如妖怪一般,在它的头上,身上,挂满闪着红光,绿光的灯笼,吞噬着黑夜中的一切。
而爸爸妈妈非但没有远离这样怪物,反而与它们打交道,不仅不阻止它们,反而为它们注入能量——水。因为伺候好了它们,我们才能糊口。说到这里可能你们已经猜到,不错,爸爸妈妈的工作就是——夜晚,为那些满载货物甚至是超载的大货车加水。
这项工作爸爸妈妈才刚刚开始了一个月,很幸运我这次回家,也有幸的与这些怪物亲身接触了一次。
晚七点,吃过晚饭,(妈妈特意的给我炒的菜,蒸的馒头,妈妈笑着说,没啥好吃的菜,明天我想吃啥再给我买),我们没有像以往一样钻进被窝,看着电视,谈笑风生,而是带着爸爸的饭,一刻不停,向路边赶去,因为爸爸还在饿着肚子。
自此,我与那些庞然大物之间的距离,缩小到一条马路的距离。
爸爸吃过饭沉沉的睡去,尽管路边的大货车一辆一辆发出“怒吼”的声音,爸爸的呼噜声还是有序的此起彼伏。曾几何时,我很厌烦这种呼噜声,简直就是折磨人的噪音。跟在寝室的时候我急着入睡,但是室友在喋喋不休是一样的感觉,但是现在,这烦人的呼噜声竟变成了耳边最好听的音乐。
无边的黑夜中,我和妈妈坐在一条石板凳上,四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马路上那些或快或慢,或远或近的庞然大物,就像蚂蚁盯着它的猎物,死死的盯着,因为你不知道你的猎物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停下,又或在你即将靠近它的时候,它一溜烟儿跑掉。
就在这无边的黑夜中,我和妈妈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妈妈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忙起来一点也不困,可是一闲起来就爱打起瞌睡。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心酸,因为明明记得前几天我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她还跟我夸生意可好了,有可多熟悉的货车师傅每天都来照顾生意。可是事实却是,我和她在风中盯着那些庞然大物近两个小时,也没有见它们中间有一辆停下来。
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下去,我不知道妈妈对我说的慌究竟有多少。而天真的我居然真的就信了,对此我竟从未怀疑过。
第一次在深夜里和妈妈坐在马路边,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我从未有过的经历,想起以前爸爸妈妈在附近的厂里打工,总是一个人在家里固执的等着,总以为只要眼睁着,总能等到他们,可结果总是在睡梦中恍恍惚惚间闻到妈妈身上的汗水味儿和爸爸身上的烟味。
而现在迫于公司的裁员,爸爸和妈妈不得不另谋出路。也因为裁员,让我得以和爸爸妈妈靠的如此近,一直以来,我总以为我们是最了解父母的人。可是其实我们一点也不了解,你以为的了解只不过是他们故意做给你。或说给你看的而已。而真相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
终于,在近两个小时的等待后,一辆货车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当我还楞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妈妈已经迈起步伐,冲了过去,接下来的一幕如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怎么都不会相信:我的妈妈——我骄傲的妈妈,竟然愿意放下架子,抓起水管,在被水浸湿的一片泥泞中摸爬滚打,用她娇小的身躯和那纤细的小手拧开重重的阀门,愿意钻在那样一个“庞然大物”的身下,那让我只是远远看着就觉得及不安全的货车。
我简直不能想象,平常那个注重保养,不涂两三遍霜不出门,不允许衣服有一点脏的那个羞答答的妇女,和现在这个一身污渍,满身汗臭的女人是一个人吗?
尽管我再不信,事实就摆在这里,这才是我的真实的妈妈。
从微弱的灯光里,我看到了妈妈的背影,一米五几的身高,微胖的身材,在货车汽车的轰轰声中,在一片泥泞中,用她小小的身躯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我还在一阵惊愕中无法自拔,妈妈的爽快的笑声传进了我的耳朵:给,乖儿,钱你收着,当当小掌柜。于是我拿到了妈妈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三块钱。拿到钱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这三块钱是如此重,重的我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
三块钱能干些什么呢?
不够我们买一杯雪诺米奶茶,不够我们买一份鸡蛋仔,不够我们聚餐的钱,不够我们点一份外卖,不够我们在网吧包夜,不够我们在大学城里流连忘返的买一件可有可无的衣服,不够我们买一双破破的帆布鞋,更别说万斯,匡威这样的名牌鞋。
那么,买这些东西需要多少个三块呢,需要耗掉爸爸妈妈多少个夜晚,多少汗水呢?
我不敢算下去,我真的没有勇气再算下去了。
对于我们九零后,这是个最好的时代,我们赶在了互联网时代,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用钱买到我们想要的一切,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我们可以任性的掏出手机,任性的扫一扫,不在乎银行卡里的数字怎样减少,不在乎一切的挥霍——父母的钱。
可是,对于父母——尤其是农村的父母来说,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身处互联网时代的他们不懂什么经营运行之道,不懂为什么庄稼地里的玉米小麦为什么突然就变的不值钱,也不懂为什么外出打工却难以找到一份工作。现在的他们,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他们处在失业的边缘线,有的甚至已经失业。但是不管这个世界变的怎样,他们只会用最原始的方式,用最笨但是他们觉得最有效的方式——辛勤的劳动,用一点一滴的汗水来赚取一家的生活费,赚取你的学费。
可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宠儿,对这一切孤陋寡闻,只懂得花钱,只懂得怎样花更多的钱,倘若让他们知道他们辛辛苦苦,拿命赚来的钱就在你的手指点动的一瞬间进入了别人的口袋,我想,他们是会心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