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为何,舞台背景投影了一副大的橙橘照片,伴随着《夜半小夜曲》的小提琴独奏,灯光明亮,让人很温暖,在一个寒冷的晚上我很庆幸自己来到上海话剧中心内看一部开年大戏《长生》。
一颗橙橘可能是我们平时司空见惯的饭后水果,可能是我们过节送礼的不错选择,也可能是两位老人在一起之间的谈资。
莫老:你知道吗,最近新闻上报到在澳大利亚有一个活了150岁的老头,就是因为吃了新式橙才能活这么久的。
莫老夫人:你都八十岁了,还相信这些啊。
莫老: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可以试一下啊。
莫老是一位文学泰斗,也是一位80岁高龄,生活各方面机能在退化的老人。因为腿脚不方便,连洗澡都需要女婿帮忙,甚至为此他大发脾气,觉得自己已经老朽、褶皱的身体,自己都看不下去,怎能“示人”?况且一个人如果连澡都不能自己洗,还有什么尊严?待他洗完澡出来,看到比他小一岁的太太正在画指甲油,老太太一遍涂指甲油,一边会指着莫老说:“你是八十,我才七十九”,两位老人都不服老。而这时他们的女儿却是急匆匆过来以“保暖”为由,帮老太太在指甲油还没干的脚上穿上袜子。该剧其实给我们讲述了,即便拥有众人拥戴的地位,到了80岁的人生也可能因为各种能力退化而索然无味;甚至被所谓公众的力量左右自己的思想。莫老会因为看到一则新闻,就会愿意去尝试新式橙,当然越老越小,老人的情绪还是很容易波动,前面才刚说想试一下它,因为可以长生,现在?他又觉得活这么久干什么?连自己洗澡,涂指甲油,自己生日聚会邀请什么人,吃什么菜等等自己都没办法决定,活这么久还有什么意思,所以任性般地说生日饭后水果绝对不能是橙橘!
渐渐地,莫老发现自己不能决定的远远不止这些,最让他难以适应的是书房外的“社会潮流”——当他听闻地震,决定把毕生所有存款捐给灾区时,女儿劝他可以捐但没必要全部都捐出去。当电视记者问他:“您捐款的数额比80后作家捐的少,您是怎么想的?”“当全国上下一片哀悼之际,您举办寿宴合适吗?”当他被邀请到电视台谈“以300亿建造中华文化城是优秀文化传承之际”,他一听300亿就质疑,却被摄像切了镜头……无奈迷失的他,即使后来被授予全国表彰后回到家,也不会是开心的,他一次次的质疑自己,面对死难同胞人数越来越多,觉得他们都还是鲜活的年轻生命,他甚至抱怨起自己,连给自己外孙女讲故事都不会了的他,竟然活了这么久。
有一个场景对我来说印象很深,那就是他独自坐在偌大书房的座椅上一个人思考,灯光直直得打在他的身上,他不断问自己一直写作是为了什么?他有很大抱负,想写《黄河》,想写出生活在黄河流域的人们怎么艰苦的生活,想让那些看到自己作品的读者,可以从中读到不一样的思考,看到不一样的人生。我们每个人其实活着都有自己的意义,对于莫老而言,人们可以通过他了解一个不同的世界就足以让他渴望再活久一点。他突然想通了,自己活得越久,别人就能通过他了解更多,即使现在他已经没力气再提起笔,他还是能够做些什么!这样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他可以在自己八十岁大寿当天,当着媒体和全家的面前,说出自己接受遗体捐赠的惊人消息。即使死后,生命还是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得到延续,生命的意义其实就在我们自己手上。
我想吃...吃...新式橙...
这是莫老躺在病床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戏剧的功能之一就是警示人生。面对一颗橙橘,莫老的前后改观,给我们观者揭示了很多。一千个人可能有一千个解读。但是不变的可能是告诉我们:人不可能长生,却无法停止对长生的无止境追求。既然都打算活到老,那么,我们就要好好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