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网友
总有一天人们将认识未来,而不必为此认知而死——艾伦 金斯堡
百合是我的网名,听上去挺纯情的。最初用这个名字上网时,找我聊天的人差点挤破我的电脑屏幕。那是一年前的事了,那个暑假我大病了一场,身体和心灵都受尽了煎熬。病好之后,我突然有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于是选择了上网聊天来打发这漫漫的假期。鼠找到我时,我已在聊天室游荡了2 个多月,每次都走马观花似的,从一个聊天室更换到另一个聊天室。
10月13日晚上,我记得是星期五,挂断丈夫从美国打来的电话之后,我却盼望着今天还有另一个人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然而一直等到十点,没有电话进来。于是我失望了,上网来到聊天室。我刚一进入,就有人冲我笑着说:“你好,祝你生日快乐!”
我眼睛一亮,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哈哈,我终于猜准了,我们可真是有缘那。”鼠在网络的那端大笑起来。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我破例第一次没有更换聊天室。将近午夜时,鼠说:“我要下了,否则没有电梯可乘了,我的办公室在二十四楼,我可不想走下楼去。明天我等你,再见。”
我还没有送出“再见”二字时,他已经下线了。
网络真是奇妙,没有几天我们就象老熟人了。他在北京工作,IT行业,今年三十二岁,有老婆孩子,老婆正在西安交通大学读MBA,住在学校,他又经常出差,所以三岁的女儿由爷爷奶奶带着,在老家内蒙古呼和浩特。他天天上网,但只是为了查资料、下载和传送设计图。每次聊天只是下载时打发时间玩玩的。这些有关于他的情况是真是假,我无从知晓,但是我给他的个人资料基本上是真实情况。我想真实的自己暴露在网上没有什么关系,彼此天南地北的,只靠一根线联系着,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也无须隐藏什么,反正大家都只是为了排遣无聊,打发寂寞,寻找某种心灵的安慰罢了。
每个人其实都是笼中之鸟,你呆在此地,你就不会知道你身外的世界有怎样的故事正在上演,即使是这样的信息时代,你也仍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仍然只有一辈子的人生。如果上帝允许,我们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生活的话,那么我希望我至少能有两辈子的人生。在前一辈子人生中,把所有的错误和遗憾都带走,留下另一辈子完美的度过,不再有任何的欺诈与伤害,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是我写给鼠信中的一段话。
“别玩火,傻丫头!”当我告诉他我爱上了一个不是我丈夫的男人后,他这样对我说:“我知道男人想要的是什么,你可以跟着感觉走,但是决不可以玩火。”
他的劝告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仍然深陷在自己的矛盾之中,品味着人格的分裂与爱的荒唐。有些事我之所以说给他听,只因为他是一个陌生人。
有一天鼠发了一个附件给我,是他的一张证件照。照片上一个带眼镜的年轻人,目光炯炯、神采奕奕,是我想象中的清秀模样,我相信那就是他本人。此后,我们开始了电话聊天。
有一天晚上,我们闲聊了一会之后,他用很暧昧的语调问我:“你和那个男人作过爱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哦,没什么,随便聊聊嘛。”
我默不作声,他在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会,然后用一种以前我从未听见过的音调慢慢地说:“百合,我想要你,现在。”
刹那间,我有一种错觉:就是这样的夜晚,就在这个房间,就在这样的灯光下,林如天站在我的面前,用柔和的眼神注视我,然后轻轻地说道:“晴,我想要你,现在。”
我颤抖着手掐断了电话。
第二天,我没进聊天室,但是收到鼠发给我的E-mail,看完信之后,我愤怒不已,用大大的加粗黑体字回了一封信:“除了谈性,我们之间还剩下些什么?!”连着几个问号,几个惊叹号。
当晚他打来电话,为自己的鲁莽道歉,他说:“我不知道你对性这么反感,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提了,我不会强迫别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但是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的电话少了,信几乎都不写了。他本来就说过不喜欢写信。
那段时间我正忙着准备开公开课,没有空闲想一些无关的事情,天天晚上熬夜写教案,写了一份又一份,每次都被备课组全盘否定,然后再重新设计教案,还要预先演习一边,简直不象在准备一节语文课,而是在准备一场话剧表演,主角是我的学生们,配角和导演是我本人,当然还有场外指导,来听课的老师们便是挑剔的观众了。
那次公开课我的自我感觉很差,下课铃响时,我居然还没有把准备好的教学内容讲授完毕,最后我只能匆匆小结道:“美,人皆爱之。但是人们所爱的美,往往是一种直观的美,远距离的美,如同一幅油画,远观绚丽妖娆,近视却满目疮痍。所以说距离产生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同样,有距离,有陌生感,才会彼此吸引,才会互相发现彼此的美。”
这节课的课题是《论美》,天知道我胡言乱语、文不对题地说了些什么!
公开课结束后的那天晚上,我突然有种无所事事的空虚感,总想找个人说些什么,于是我打电话给鼠。鼠说他最近忙得都找不着北了,搞了个项目,和苏州的一家公司有关,有可能会出差到苏州,问我能不能抽时间见见面,随便在苏州或在上海。我说到时候再说吧。
这是今年四月的事情。四月底,他真的到了苏州,他在苏州打电话给我,说事情一办完就到上海来见我,但是我拒绝了。拒绝的原因很简单:我还没有无聊到真的会相信网络爱情。当然对他我只是说“五一”期间我丈夫在家。其实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仍然在等待着林如天,等待他告诉我一些真相,虽然在内心深处我知道他将永远会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