螟蛉

迟伯穿着件白色的衬衫,腕上挂着纯金的表,脚上是一双粉色的绣着白色“Love”英文的室内棉拖,手执着他发明的“大尾巴”毛笔,神态悠闲,不厌其烦地写着“医者仁心”四个大字。

赵长松站在一旁,神色恭敬,观摩着迟伯练字,面色随“大尾巴”毛笔的走势而变,脸上时不时跳过几分窃喜的神情。

迟伯练字的这个房间装饰得金碧辉煌,不提屋里那些透着贵气的陈设的来头,就连那几根雕刻粗犷的大柱子,都是迟伯请了人定制的。而这个练字小间,也不过只是迟伯十几亩大的寺院的一部分,迟伯在寺内兴建宝塔佛像,还有一尊高二十多米的陈靖姑的女神像,供来人祭拜。

迟伯的寺庙他来过多次了,可随迟伯到这个房间练字,只是第二次而已。

整个甫口村都是迟伯一手扶持起来的,从一穷二白,到现在桃李天下,全国都建有甫口的医院,迟伯居功至伟。从村里走出去的每个人,都经过迟伯的栽培,记着迟伯的恩,每年年关,这寺院的门口车水马龙,皆是在外成了事业之后回来要向迟伯报恩的。不过迟伯不记挂着这些,早些年就放了话,“你们的福你们自己去享,不用老想着我这个糟老头子,我呐,趁着还有点力气,再推出去几个后生就行了。”

迟伯放了话以后,便不在这些人面前露面了,可他们即便见不到迟伯,仍旧年年如此。

被迟伯推出去的年轻人,都随迟伯去练过字,上次来的时候,迟伯已经向赵长松暗示了些东西,大概是要让他接手那家新落成的研究院。

今天,寺院门口又是车水马龙,大部分都是些闻讯而来的媒体,赵长松思前想后,知道迟伯这是要正式把他推出去了。心中高兴归高兴,赵长松却是丝毫不敢放松,尽管已经八九不离十,可最终结果如何,还不是要看他身边的这位正在练字的老人的一句话?

“长松啊,外面的人来的怎么样了?”迟伯放下“大尾巴”毛笔,坐在红木的太师椅上,抿了一口他种在寺院里的“铁叶子”茶。

“迟伯,这个时间,应该都到齐了,咱们也该过去了。”

“嗯,那咱们就赶紧过去吧,不能让那么多人一直等着。”

赵长松让开身来,让迟伯走在前面,两人穿过有希腊众神雕塑装饰的四通八达的廊道,来到寺院中心的大殿,这里,是迟伯专门接待媒体的地方。

大殿里坐满了来自各个媒体的记者,摆着各式各样的拍摄设备,赵长松在迟伯身后看得一阵头晕,这样的大场面里,他还是头一次站在这种万人瞩目的位置。

迟伯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紧张,又朝面前的记者们招招手,原本喧闹的大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们来过许多次,知晓迟伯那样招手之后就要开始讲话了。

迟伯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实事求是的语气开口,“当时我是第一个人发明的。”

“几十年前,有个病叫疥疮,是由一种叫螨虫的东西引起的,让人发痒、传染性强,折磨着许多中国人。很多方子呢,治标不治本,今天用了药不痒了,过两天就不行了,就像那野火烧不尽。”

“这时候呢,我突然发现我自己的方子特别有用。在治愈过许多患者之后,我就明白了,很多人治这个病啊,就像噶韭菜一样,噶掉一茬又长出来一茬,反反复复,所以才治不好。而我自创的疗法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噶就噶掉韭菜的命根子,让它长不出来,病自然也就好了。”

“可当时很多人看不得我越来越好,跳出来质疑,说我的疗法没有科学依据。”

迟伯点上一根烟,记者们聚精会神地记录着,等烟雾升腾起来,迟伯又接上话茬子,“他们敢来质疑我,我就敢去反驳他们!”

“患者们还很认可,是吧?”我这样问他们,“这就说明我没有问题,国家也没有对我采取什么措施,对不对?因为我这个方子本身就很好。”

“当时呢,国家的医疗等等什么都很落后。”迟伯说,“我就开始在村里找人,他们祖上也没搞过这个,自己更没学过,我就手把手、一个接一个地教他们,在实践中训练他们。”

“后来呢,我们发展了、壮大了,更多的问题也都蹦出来了。那时候,卖淫活动开始增加,因此染上性病的人也越来越多,去公立医院治疗是要实名登记的。”

“这病让人尴尬,人们都不好意思去,在这种情况下,我就和弟子们开了一家专门治性病的诊所,我们才不管你是谁,来了就是病人,有病,就一定要治,身体健康了,才能好好生活。”

“就这样,我们甫口的局面一下子就活了!迟伯说得神采奕奕,全都是我们甫口的人,一个接一个,别的不搞,就搞医药。搞出成果来,你的亲戚,他的亲戚,都是亲戚,大家相互扶持,我们也就越来越好。”

“其他医生只想着去治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病,像感冒、发烧这类的,不管开的药有没有用,他们就只说是药效快慢的问题,反正过几天就能好了,他们开的药怎么样无关紧要。而我们不一样,我们就要去深研那些他们都不想去碰的领域,性病、皮肤病、整容等等,这些病患上了人们都不好意思说,而且又很难治,患者们都无医可投,我们就偏偏要搞这个,搞就一定要搞好!病,不是图治着简单省事,我们得把病人治健康了才行。”

“现在呢,我们甫口人在全国建了大约8000多所医院,涉及各个医学领域中的疑难杂症,我们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让全国各地的人民能够不受病魔的侵扰,能去健康地生活。”

大殿中的记者们一致起立鼓掌,站在后面的赵长松也听得捶胸顿足,果然,迟伯就是迟伯,这样的丰功伟绩,又哪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

迟伯朝人们摆摆手,大殿又安静了下来,等待着迟伯再次开口。

“今天呢,又将会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日子。为了从病魔手中挽救更多遭受着痛苦的人们,我们决定在鱼岗市建立一家基因研究院,通过研究人类基因的结构组成,发展基因疗法,进行治疗。接下来,请我们鱼岗基因研究院的院长赵长松为大家讲话。”

赵长松内心欣喜若狂,迟伯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了他,足以看出迟伯对他的重视,心想,这件事,一定不能让迟伯失望。

他从迟伯手中接过话筒,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感言,媒体相机的闪光灯闪个不断,将他淹没在一片火热的氛围之中。

这时候迟伯已下了台,对身边的助手白薇耳语了几句,白薇点头之后融入人群,迟伯两手放在背后,看着此时在台上侃侃而谈的赵长松。赵长松也察觉到了迟伯的目光,下意识直了直腰,面对记者也更加落落大方起来。

结束的时候,迟伯找到赵长松,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干,遇到困难千万不要怕,你身后站着咱们全甫口的人呐!”

赵长松满怀感激,两眼红红的,说不出话来,朝迟伯深深地鞠了一躬。


三十年前,迟伯在甫口还不是迟伯,只是那个靠卖土方子发了家的迟保良。

甫口的一家小诊所里,留着络腮胡的迟保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保良,你快说咋办吧,这两个月,来医疥疮的人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别说发家致富了,咱们几个都得饿死在这破地方!”

“是这个理,我们哥儿几个当初跟着你出来,是觉得搞这个能赚钱,现在是个啥情况,都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该怎么弄,你给个准信,成不成?”

迟保良把烟头在地上摁灭,鼻孔中喷出两道白烟,有些不耐烦,“有啥猴急的?这天下这么大,还能没咱们一口饭吃?”

“好,听你的,不急。那你倒是说说,哪口饭能叫咱们吃到嘴里头?”

迟保良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又点了一支烟,随手拿过来一张报纸乱翻。坐他对面的黄开土跺了跺脚,愁容满面地看着迟保良,见他半天没动静,又把头歪到一边,自顾自地抽起烟来。其余几人干脆就找来一副扑克,围在一起打起了牌。

迟保良现在心烦意乱,诊所生意萎靡不振,他也似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可又没有办法。这天下人咋就不害疥疮了呢?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清闲省事的财路,就又这么断了?

他一边抽烟,一边翻着报纸,突然看到的一条新闻让他定住了目光:很多大医院因为有的科室不赚钱,决定把科室外包给小诊所。

迟保良心思活络起来:要是有大医院的名头,哪里还用愁没病人?

他一拍大腿,把在一边抽闷烟的黄开土和打牌的几个人叫了过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那几个人也觉得可行,值得一试,几人摩拳擦掌,正要去县里的医院承包科室,黄开土直接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承包当然好,就是,哪个医院会专门给疥疮搞一个科室?”

刚火热起来的几个人又立刻垂头丧气,他们也就会治治疥疮了,别的病,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要不然,开个诊所也不会弄成这样。

迟保良盯着报纸上“承包”这两个字,使劲一咬牙,发狠道,“谁说不会治就不能承包了?”

黄开土问他,“承包了以后,有人来治病,你是治还是不治?”

“当然治!”迟保良应道,“有钱赚为什么不赚?”

“那你打算怎么治?随便应付人家几句?”

“咱该怎么治就怎么治,说几句严重的,随便开点药给他,能不能治好,就看老天了。”

“这么搞,人家找过来闹事咋办?”

“闹事?我就不信他们敢过来!”迟保良拍拍胸口,“我打保票,他们肯定不敢过来闹事!咱们呢,就承包一个治性病的科室,到时候想给他们怎么治,就给他们怎么治,治不好也没事。得了性病,肯定不会声张,治病肯定也是偷偷摸摸过来的,我就不信,他会不顾脸面过来闹?”

迟保良又面色一沉,说道,“来闹也没关系,敢来的话,咱们就把他得病这事……看他还敢不敢再闹了!这样,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人有些迟疑,可最后,仍是一一点头同意。

几天后,迟保良的诊所挂上了县医院性病科室的牌子,由于迟保良等人对外宣称是匿名治疗,绝对不会透露患者的任何信息,来这里看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这天,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进了迟保良的诊所。

迟保良坐在桌子旁,右手着笔,问道,“是谁来看病?”

那个女孩低着脑袋红着脸,她身边的妇女对迟保良说,“我女儿。”

“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过了年就十八了。”

“哪里不舒服,是什么症状啊?”

女孩的脸更加羞红,声音像蚊子哼一样,“就是……那什么,两个多月都没来过了……”

迟保良拿笔记下来,说,“先去做个B超看看吧。”

迟保良带着女孩到了从县医院科室搬过来的B超机旁,让她躺下,露出腹部,涂过耦合剂,右手拿着探头在女孩肚皮上滑来滑去,眼睛看着B超机的屏幕,时不时还露出一丝忧色。

检查完毕后,迟保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情况呢是这样,两个多月没来月经了,子宫壁增厚,怀上了,这个孩子你们是要还是不要?”

女孩瞬间呆住了,羞愤地说,“大夫,你弄错了吧?我连对象都没有,怎么可能就怀上了?”

迟保良一脸镇定,“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绝对不会错,确实是怀上了。”

女孩两道泪滑下来,轻声说,“真的,我没有对象,没做过那种事。”

迟保良说,“结果是不会骗人的。你还年轻,流掉了很快就能再恢复过来的。”

中年妇女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拉起女孩就往外走,嚷嚷着,“你啊你,学野了是不是?还敢偷偷摸摸在外面找男人了!快跟我回家,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迟保良看着两人要走,急忙站起来,朝她们喊道,“把钱付一下再走啊!”

又是一天,轮到黄开土和迟保良坐诊。

诊所里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坐到桌前,“你们这里,能割包皮吗?”

迟保良在悠闲地看着报纸,黄开土答道,“当然可以了,你先过来检查一下吧。”

青年听了黄开土的话,跟着他进了检查的屋子。

检查过后,黄开土拿着报告单走了出来,道,“从结果上看,没有……”

不等黄开土把话说完,迟保良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单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从结果上看,不容乐观啊!”

那青年也是吓了一跳,立马坐到迟保良面前,慌张地问,“医生,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黄开土把迟保良拉到一边,也是一脸疑惑,轻声问他,“保良,干外包了这么久,这个仪器我还是会用的,从结果上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啊,究竟是哪里不对?”

迟保良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是没问题,可是,没问题的话,咱才能赚多少钱?接下来你看我的吧!千万别露馅了!”

迟保良回到那名青年面前,一脸严肃,“这个情况,不容乐观啊!包皮上受了感染,生有细菌,应该先进行医疗清洗,然后再切除……”

迟保良说得天花乱坠,青年在一边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听从医生的安排,要进行长时间的治疗。

青年离开后,黄开土悲愤地看着迟保良,“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迟保良顿时又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唉,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单干这些不赚钱啊,要不然,大医院把这外包给咱们干嘛啊?”


赵长松最近十分焦躁。

迟伯已经将鱼岗基因研究院交给他三年有余。他还记得,开院当天,仅是祝贺的大红色条幅他都收到了好几千,许多媒体和知名人士都前往祝贺。

依托着迟伯强大的影响力,许多从甫口走出去的人也都给过他帮助。钱、资源、门路,他的前辈们为他准备地面面俱到,他也干劲十足,兢兢业业,想要尽快干出一番事业来,向外人展示他值得迟伯去花心思栽培,也能不枉费迟伯的一片苦心。

最开始的时候,赵长松志得意满,从国外买了最好的仪器,花大价钱到各地招揽人才,为研究人员提供最好的福利,凡是用钱能够解决的,他都做到了最好,只期望能不落了他们甫口人的面子。

可事与愿违,三年多下来,这研究所就像一只大貔貅似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投入,却不见一分一毫的产出。想起当年迟伯把研究所交给自己时言语间的信任,赵长松一阵脸热,一方面觉得自己辜负了迟伯的期望,另一方面又觉得研究院里的人都太没用,那么多钱和资源投了进去,结果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经过几次调整,赵长松意识到做不出研究成果的根本原因就是研究院里没有人才,缺少那种能做出大成就的科学家。

这正是他头疼的地方,三年来,他也不断地在寻找这样的科学家,可一直找不到能够让自己满意的,几番奔走后,他不禁感叹,现在的学术真是浮躁,找个静下心去做研究的人都那么难。

他有想过再回去找迟伯寻求帮助,这种事情,如果迟伯肯出马,是不怕找不到出色的科学家的。可是,迟伯无形之中提供给他的帮助都已经够多了,要是连这个都再去找他帮忙,这又怎么能让外人服气?

况且,迟伯一向是不再管推出去之后的后生的,他虽受迟伯看重,可也没信心能让迟伯出手帮忙。

“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啊!”赵长松感叹了一句,越是身处其中,就越能发觉迟伯的厉害。

头疼之余,秘书给赵长松送来了一封邮件。

“院长,这是某个知名大学内的一个教授发过来的一封邮件,他的意思是,想要院长给他资金和资源上的支持。”

“他是研究什么的?”赵长松抓了抓头发,疲惫地问。

“他在邮件里没有详细说,但看他的意思,是个大项目,需要的资金也是一笔大数目,具体事宜,要和院长面谈。”

“好吧。”赵长松随口一答,“你安排一下吧。”

见面最终安排到了甫家会所,这是从甫口出来的人集体聚会的地方,一方面配置奢华,更重要的是,这算是迟伯的地盘,办事放心。

赵长松到见面的房间的时候,那个科学家已经坐在里面等候了,他看到赵长松进来,立马起身欢迎,请他坐下。

赵长松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身黑色的西装,戴着一副眼镜,发际线已经褪到了头顶,额头光亮亮的,给他一种油腻的感觉。

“说吧,究竟是什么大项目,需要多大的投入?”

“赵院长您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传火,是生物学方面的博士生导师,相信您一定会对我的研究感兴趣的。”

夏传火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PPT,推到赵长松面前,一边放一边向赵长松介绍。

“古代的时候,中医治病讲究“望闻问切”四法,看病人是什么症状,对症下药;到了近代,国外的生物学家们逐渐了解了人体结构,发现了组织、细胞,已经可以分辨出病变的细胞和正常的细胞,并对其加以治疗;而现代生物学就更进一步了。夏传火狂热地说着,现代生物学不断发展,对细胞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发现遗传物质,甚至已经掌握了部分的遗传密码的结构,能够通过改变细胞核内的遗传因子来进行对性状的改造。“

“赵院长,我的研究项目,就是这个。”夏传火扶了扶眼镜,继续说,“我现在的研究,理论方面已经十分完善,在最近的实验中还找到了在不改变其他性状的前提下让人能够完全免疫艾滋病的可能性!院长,只要您能有足够的资金支持,这个项目,就能在您的名下完成!”

赵长松内心无比震惊,这个夏传火,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这确实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项目,做出来,就算是迟伯也要称赞。

他故作冷静,怀疑道,“这听起来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我不是研究这个的人,不知道你的话可信度有多少,如果你的研究并没有这么深,岂不是让我平白无故地往一个无底洞里扔钱?”

夏传火自信地看着赵长松,“赵院长,放心,只要能找到愿意接受实验的父本母本,只需一年,就能够达成目标,诞下完全免疫艾滋病的婴儿!”

“好!”赵长松拍了拍手,“这个项目,需要多少资金?”

“一个亿。”

赵长松深吸了一口气,“三天之后,等我消息。”

赵长松决定找迟伯了,一个亿的数目实在太大,完全不是他能负担地起的,想要做成这件事,需要迟伯的支持。


迟保良真正变成迟伯是李贝西事件之后的事了。

那时,迟保良已经是一家知名医院的肿瘤科大夫了,名气之大,一号难求。

李贝西身患滑膜肉瘤,家里人为他四处寻医,辗转各大医院,都没有什么收获。最终,他们在专业人士的推荐下找到了对肿瘤治疗“很有经验”的迟保良——他的生物免疫疗法可能有效。

迟保良见到李贝西一家人后,说,“这个技术不是我们的,是国外的某所知名大学研究出来的,他们是合作,有效率能达到百分之八九十。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你们先去做检查吧!”

在经过诸项检查之后,迟保良看着李贝西的报告单,拍着胸口对李贝西的父母说,“病呢,很严重;总的来说,我们能治好;就是,要花钱。”

李贝西的父母热泪盈眶,差点就要给迟保良跪下,再三向迟保良确定能治好之后,两人开始四处奔走借钱,李贝西也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可不几个月,李贝西的病情就发生了恶化,癌细胞转移到了肺部,李贝西的家人买来了靶向药,李贝西终于熬了下来。

迟保良这时候已经慌了,李贝西父母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言语支支吾吾起来,之前向他们承诺的“能治好”也变成了“有概率”治好,他说,“现在治不好没关系,治疗的次数多了就有效果了。”

不久,李贝西去世。

有人指出,迟保良和国外的大学根本就没有什么合作,所谓的生物免疫疗法,很早就被认定对治疗无益,他根本就是在招摇撞骗。

迟保良一下子就被冲到了风口浪尖,声讨他的舆论铺天盖地而来,他找人打点门路、疏通关系,几乎花光了积蓄,才让自己认识的一位在幕后干投资的大人物这件事平息下来。

此后,他便回了甫口,再没亲自给人医过病,人们逐渐忘却了当年卖土方子的那个迟保良,取而代之的,是甫口手眼通天、几乎无所不能的迟伯。

这之后,甫口似是冒了青烟,在迟伯的点拨下,甫口人的医院如雨后春笋在全国各地冒了出来。


白薇穿着一身大红的旗袍,踩着高跟鞋,笑盈盈地走到正抓着“大尾巴”毛笔练字的迟伯身边,“迟伯,按您的意思,已经让夏传火去接触赵长松了。他现在已经上钩,刚打了电话回来,要找你您帮忙。”

“嗯,让他回来吧。也是时候试试上头的底线了。”

赵长松在接到迟伯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甫口,来到了迟伯的寺院门口。

刚下车,他就看到在门口等待的白薇,心中暗喜,“迟伯让白薇在这里等着,有戏!”

他随白薇进了寺院,到了迟伯的练字小间,迟伯正坐在里面喝着“铁叶子”,看到赵长松过来,起身朝他招招手,“长松啊,快来尝尝我新做好的茶!”

赵长松不敢怠慢,忙走到迟伯面前,道,“迟伯您快坐下,按道理,应该是我给你看茶才是,怎么能劳烦您这样?”

迟伯笑着坐下,“好好好,还是长松懂事,老头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说吧,你这次究竟是有什么事啊?”

赵长松一五一十地把夏传火项目的事告诉了迟伯,虽然刻意压制着,但字里行间仍能看得出他内心的激动。

迟伯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脸色有些严肃,问赵长松,“你确定,这个夏传火是个有真本事的?”

赵长松拍拍胸口,信誓旦旦,“我敢打保票!”

迟伯朝他笑笑,抿了口“铁叶子”,“好,你放手去干吧,身后有老头子我呢。”


在迟伯的首肯下,夏传火要的一个亿到账了。

鱼岗基因研究院在夏传火加入之后,开始了日以继夜的研究。

对于夏传火,赵长松几乎有求必应,从实验研究许可证到寻找父本母本,无不亲力亲为,全力支持着夏传火的研究。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迟伯这么相信他,给了他这么大的支持,这次一定要做成,不能让迟伯失望1

终于,在一年的没日没夜的工作之后,夏传火带来了让他惊喜的消息——完全免疫艾滋病的婴儿,即将出生!

赵长松立刻找来媒体召开发布会,宣布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并宣称这是人类医学史上的一个伟大的时刻。

消息宣布之后,全国的学者们很快便达成一致,声讨赵长松,坚决反对鱼岗基因研究院的研究。

次日,赵长松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

被推上车之前,赵长松十分镇静,“这么伟大的成绩,迟伯不会让我有事的。”


尾声

关于鱼岗基因研究院不合法研究的声明

我本人以及甫口出身的所有人对此事感到震惊和愤怒。我们从来没有知晓,也没有想到赵长松会如此疯狂,这样有违伦理的实验是非正义的,是有害于人类的,并且对于国家生物学的发展的打击是巨大的,对其他进行勤勤恳恳的科研创新同时又坚守着科学家道德底线的学者们是极不公平的!

在此,我,和出自甫口的医学工作者们,坚决反对!强烈谴责!

——迟保良及甫口勤勤恳恳的医学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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