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很多时候,我们走着走着,有意或者无意,主动或者被迫,就去了一个我们本没有打算去的方向。
蓦然回首,起点固然遥不可及,终点也虚无飘渺,迷失在了路途之中。
本文集起始意图,即欲对《红楼梦》逐回品读,按章点评。
有时急于说清一些事情,不免也会前后引用,没有完全遵守顺序。
比如,前两章就打了个岔。
现在言归正传,要继续品读第二十回了。
很多人评论《红楼梦》时,往往把自己当作“先知”,有的人甚至“智慧”已经超过了《红楼梦》作者本人。
这部分人经常表现得比原著者还聪明,放着原文里的话不看,对里面的意思却敢妄加猜测,肆意曲解。
这句话说在这里,主要作为对我自己的警醒。
我要继续秉持用原文解说原文的轨道,勇敢前行。
有一句话,可以很好地用来当作我们肆意曲解的挡箭牌,“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个红楼梦”。
我也觉得这句话很好,也颇有道理。
不过,切记原著里面有原文,我们每个人的那“一万个红楼梦”,最好还是不要忽略了原文。
当然,也可以忽略,因为还有一句话,叫做“你高兴就好”。
本人的读书笔记,尽可能基于对原文的理解,尽量少的加以主观臆断,尽全力避免断章取义。
有时为了探究某些事情的原委,本人意欲猜测的话,也会特别注明。
当然,我也只能是尽力,毕竟谁都不是上帝,我们天生不完美。
开始第二十回了,回目为“王熙凤正言弹妒意,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本回的一开始,承接了上一回中宝玉编排了黛玉一个“耗子精偷香芋”故事。
故事讲完,黛玉发现宝玉是“编排”自己,就开始“拧”宝玉。
此时,正好宝钗走来,又讽刺宝玉在元春省亲时,想不起来“绿蜡”的典故。
于是三人一起玩笑,好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黛玉希望宝钗这个时候来吗?
不知道黛玉怎么想的,但我们却能看到,宝玉对宝钗的到来,却是正中其下怀的。
先欣赏一段原文:
话说宝玉在林黛玉房中说“耗子精”,宝钗撞来,讽刺宝玉元宵不知”绿蜡“之典,三人正在房中互相讥刺取笑。那宝玉正恐黛玉饭后贪眠,一时存了食,或夜间走了困,皆非保养身体之法。幸而宝钗走来,大家谈笑,那林黛玉方不欲睡,自己才放了心。
因为宝钗的到来,才实现了宝玉不让黛玉睡觉,惟恐生出病来的目的。
有一句话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宝玉、黛玉和宝钗三人文字功底皆不俗,且水平接近。
当然从多个吟诗作对的场景来看,虽然宝玉在跟着他爹贾政游大观园时,大展文采,但那是他的solo,其他有比较的场合,却均略输黛玉和宝钗,可见黛玉和宝钗二人实力均不可小觑。
因此,他们之间貌似不经意间的玩笑,实则也是精彩纷呈的实力碰撞。
当然,这场欢乐正合了宝玉的心意,因为他担心林黛玉“存了食”或“走了困”。
读者们,是不是也顺带学到了保养之法呢?
平常不要吃太多,白天也不能贪睡,你有没有一个自己的“宝玉”这么关心你呢?
看到这里,也许有读者会疑惑,说好的要揭密“袭人”呢?
不要着急,袭人在这一回生着病呢。
第二十回的主角是谁呢?
One is 王熙凤,the other is 林黛玉。
当然,这两出都不是独角戏,围绕王熙凤这场戏的另一个核心人物就是贾环,林黛玉那边则是史湘云。
主咖的戏当然重要,但若离开小咖的衬托,也就没有那么出彩了。
大戏开场前,总会有些小角色出来暧场。
谁来暧场呢?
袭人和李嬷嬷,具体过程在前面的章节中已经有所涉及,在此略述一二。
原来,袭人着凉生病了,蒙着头发汗,宝玉的乳母李嬷嬷进来时,袭人没有打招呼,于是李嬷嬷开骂。
原文:
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见我来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哄得宝玉不理我,听你们的话。你不过是几两臭银子买来的毛丫头,这屋里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宝玉不哄!
这话对袭人来说可不轻,应该给那些讨厌袭人的一众读者出了气了。
本来我还不知道呢,才发现对袭人有意见的人可不少啊。
除了书中的李嬷嬷等人,竟然还有不少读者,有说她霸占宝玉的,有骂粗话的,还有说她谄害晴雯的。
总之,袭人在某些人的眼里,是一个非常非常讨厌的腹黑之人,是一个踩着别人的白骨,一心钻营之人。
嗯,我就笑笑不说话,为什么呢?
因为下面会有原文替我说。
说实话,李嬷嬷的话很有杀伤力,成功的伤害到了袭人。
袭人先只道李嬷嬷不过为她躺着生气,少不得分辨说“病了,才出汗,蒙着头,原没看见你老人家”等语。后来只管听她说“哄宝玉”,“妆狐媚”,又说“配小子”等,由不得又愧又委屈,禁不住哭起来。
袭人“愧”和“委屈”。
“愧”是为什么呢?
一是因为被骂而羞愧,二是因为除了李嬷嬷外,恐怕还有其他人也有这样的不好的说法。
“委屈”是为什么呢?通常是被冤枉了才委屈吧。
可是李嬷嬷到底为什么发这么大火,生这么大气呢?
幸好这场戏有王熙凤出场,给我们解开了迷团。
可巧凤姐正在上房算完输赢帐,听得后面一片声嚷动,便知是李嬷嬷老病发了,排揎宝玉的人。――正值她今儿输了钱,迁怒于人。
看到这里,我不禁也心中一惊。
这到不是觉得李嬷嬷过分,而是忍不住开始自省,我本人是不是也有很多这样的时候。
看来“迁怒”自古就有,可以说屡见不鲜。
延伸到现实生活中来,又有多少人因为和李嫲嬷同样的理由,而把自己的不忿强加于无辜之人。
多少人面对事实视而不见,为了黑而黑,仅仅是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懦弱和虚伪,或者为了蝇头小利,或者仅仅是心情不好。
我们经常在不该要强的时候是那么的强悍。
嗯,我们继续往下看。
好吧,既然“迁怒”并不是一件新鲜的事情,而是一个自古就被人玩坏了的伎俩,那么李嬷嬷的“迁怒”,我们应该都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了吧?
是的,我表示理解和原谅。
察已则可以知人嘛,自己都做不到那么完美,又有什么理由带着放大镜,对着别人吹毛求疵呢?
但是,有一件事我们还是要追究一下的。
李嬷嬷为什么迁怒袭人,而没有迁怒其他人,难道袭人是天生的“招黑体质”?
非也。
难道是袭人岗位特殊,“位高权重”,因独得恩宠招人嫉妒嘛?
这个原因,不能说完全没有,却不是主要理由。
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李嬷嬷迁怒了袭人,而没有迁怒晴雯、秋纹等人呢?
我们是不是可以对袭人说“你活该啊,为什么李嬷嬷专门骂你呢,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有问题,你要是没有问题,为什么没有骂其他人呢?”
这样的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做了好事反而被冤枉的事情没有吗?
好心不得好报,也不是没有啊?
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也不少见啊?
原因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丛林法则仍然在起作用。
下面这个人的话很重要,里面大有玄机,请注意,宝玉故然是个大家公子,但并不是个傻子。
请看:
宝玉点头叹道:“这又不知是哪里的帐,只拣软的排揎。昨儿又不知是哪个姑娘得罪了,上在她帐上。”
宝玉猜中了根本,却没有猜中细节。
原来,王熙凤像一阵风一样,把李嬷嬷“撮了去了”之时,并没有解释李嬷嬷是因为“她今儿输了钱”,才迁怒于袭人。
因为王熙凤在当时的牌场上,并亲自算了输赢账,知道这位李嬷嬷输钱了。
宝玉并不知道“输钱”这回事,他猜测可能是某个姑娘得罪了李嬷嬷,才把账记到了袭人头上。
看来,李嬷嬷和宝玉房里的丫鬟们也的确一直有些“恩恩怨怨”。
因为宝玉的确不知道输钱的事,所以他不知道原因,这不怪他。
然而,宝玉前面的话才是要害啊。
重要的话,要再引用一遍。
这又不知是哪里的帐,只拣软的排揎。
那啥,再精简一下重点。
只拣软的排揎。
这是什么意思?
宝玉说话往往“一针见血”,关键字是“软”。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书中,还是书外,我们已经习惯了向软柿子下手。
不光是我们,整个人类社会,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
除了高度文明和有较强修养的人,哪个不是这样呢?
问题是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
人都那么坏吗?
那到不是。
根本原因在于,人类也很难逃脱动物属性。
喜欢看动物世界的人不难发现,狮子老虎对待天使般的小鹿,从来都没有嘴软过。
凡是食物链的上一层,在追逐下一层裹腹的时候,都抛弃了慈悲之心。
或者,动物界,本就没有慈悲之说。
人类社会,幸亏有了文明,我们才得以用法律和法规来掩藏和扼杀人性中的动物性。
虽然,我们还是会时不时露出马脚来。
因此,我们对袭人的“百般责难”,“无端嫌弃”,只不过是对自己本性不够完美的一次“迁怒”,是人类动物属性,在“软柿子”身上的悄然释放。
袭人篇下章还会继续,先到这里。
I am tir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