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韭菜
文/王明军
巍巍的大别山,延伸出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她温顺地从下骆山的汲东闸口溢出,缓缓地流进了我的家乡_姚李镇。
故乡人称这条河为漫流河,一条有文化积淀的河。河水滋润着我成长,也给了母亲生活的希望。
苦难的日子已经久长,提起来心酸,不提也罢。而今,村庄没了,成了小镇的心脏。唯有街后那三分菜地,成了母亲的战场。近些年,母亲与菜地里的韭菜较上了劲。一茬茬的韭菜,成了母亲辛劳的重心。她把余生都倾洒在韭菜地里,收割、清洗、去死皮、捆扎和装篮,每一道程序,都完成的一丝不苟,一气呵成。
历年的风霜与操劳,母亲那双本应温润如玉的手,成了裂痕斑驳的代言。在韭菜汁的浸染下,成了黄褐色,就好如夕阳下,那棵在池塘边静享余生的歪脖刺槐树皮。
散落在篮筐里韭菜,似乎很听母亲的话,温顺地在她手中集合。朝夕相处,倾心地浇灌与培植,或许它们已成了母亲的朋友和孩子。母亲熟练地把择好的韭菜,整齐列队地放在篮筐里,用喷壶喷洒了一些些清水,此刻韭菜显得那么地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一夜无语,小镇是静谧的安宁。秋晨,天微微亮,几盏稀落的星灯在天空中若隐若现,孤冷的寒月也渐行渐远。母亲习惯性的醒了,翻身起床,梳理了一下已鬓白如霜的枯发。打开热水瓶中昨夜烧的开水,用粗糙带茧的双手,轻快的搓洗了几下。擦了一点女儿送的润肤霜,或许此刻,母亲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她把美,都隐藏在内心里。而润肤霜散出的香气,使母亲心情也大好了起来。为了不惊扰父亲,她轻柔地打开房门,直奔厨房而来。把昨晚洗好的红薯切成滚刀块,又抓了两把粗糙的大米洗净,放了一大锅的清水。母亲这是准备烧早饭,红薯稀饭是父亲的最爱。锅洞里架空的柴禾,迅燃起来,火红的灶火,映着母亲的脸庞。泛红的脸容,好似下骆山的晚霞。这原本是一张娟秀的脸,被岁月磨砺的只剩下长满褶皱的皮囊。
母亲要赶着去农贸市场去把韭菜兑给别人,锅洞里加了两根大材伙,锅盖用饭勺支起虚掩着,父亲醒时,粥也熬好了。
虽只有五点多钟,可农贸市场里已人头攒动,薄薄的晨雾,若不近身,似乎看不清你我他。母亲好不容易找到贩菜的何阿姨,一筐韭菜换来了五十块钱。由于韭菜择的清爽干净,捆扎有型,又是原生态的笨韭菜,市场上很好卖,每次一到市场就被何姨抢兑去。母亲摇晃着空篮筐,在肉铺那里转了转,鱼摊转了转。每日桌上的荤腥改善,就都在一早上换来的辛苦里。一圈转下来,五十块也所剩无几了,篮筐里也装满了父亲和孙子们开心与笑颜。
母亲没有娱乐,她的娱乐就是给孙子们唱童谣,如今孙子们大了,童谣都钻进了菜地里了,装进篮筐里去了。她走在回去小街上,遇见了张叔,张叔爱逗趣,见到母亲说:“潘姐,这赶集又斗了不少荤菜回来吧”。母亲笑说:“没斗好些,昨天大半天的功劳都在这里了。中午有空和你王叔斗杯酒,咋样?”张叔说:“还是潘姐你厉害,能忙!”
母亲常说凭自己能力挣钱,老了要有所为,不能都指望儿女。我每天挎回来的都是开心,都是幸福!我们兄妹们也常劝她不要太辛苦了,可母亲开心最重要,一辈子苦过来,习惯了。做儿女的,只有在她最需要我们时,尽力而为地去守护她。
我在外地工作,每次回去返程时都要带上几扎母亲的韭菜,在他乡尝尝母亲的味道,感受她的辛酸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