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能想象出他生前的样子。
永远昂首挺胸的贵族姿态，宝石一样晶莹美丽的双色眼珠，细腻光泽的皮毛，健硕的四肢，以及永远都不愿意垂下来的修长的尾巴。
马路上小动物已经发干的尸体司空见惯了，而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冷血的铁皮怪物带走弱小的生命，从前以为因为车祸而逝去的生命不会有太多痛苦，大概是碰撞那一瞬就结束了吧，原来不是。他就那样无助的在地上抽搐着，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他可以再站起来，久到我以为他会活着，久到我以为我可以有机会冲过去为他拦下接下来的怪物。
结果仍然只是我以为。
从血流满面的头开始颤抖，迷离失去焦点的视野，在地上来回翻滚而被水泥地面囤积的灰尘而掩盖光泽的毛皮，无助的在空中胡乱挥舞的爪子，甚至已经无力支撑身体却仍然扬起的尾巴。
他倒下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他的主人，或者他的一生如走马灯一样从他眼前晃过，他是不是想起他对面窗台的母猫，或者是与他交欢过的母猫都如同走马灯一样从他眼前晃过。
我看不见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会想些什么，但是我却看见可怕的人类由于自恃与众生不同，而无视其他生命的价值。冰冷的铁壳子里大概坐着铁壳子做的怪物吧，残忍，无情。随着车子先减速再加速的短短几秒钟，随着在我上前之前第二次第三次的碾压，每一头怪物残存的最后一点温度全都消失殆尽。我不敢想象在这之前有多少可怜的家伙以这样残酷的结局收场，没有看见夕阳渐红的晚年。而又有多少人因此欠下血债仍旧不以为然。
或许人们把自己关在钢筋混凝土，关在铁皮怪物里，把自己隔离在自己的族群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自然回敬的“厚礼”。
我只想说，出乎尔者，反乎尔者。
不是诅咒，是劝诫。
他低下了从不低下的头，他的胸脯扑倒在车轮之下，他翻滚的身躯停止了颤抖，他的健硕的四肢紧紧地贴在地上，他永远都不愿意垂下的修长的尾巴永远的坠在地上。陪伴他的，只有一片血泊。
愿安息，我亲爱的朋友。
2015年3月7日 晚 这是你的哀悼日，一路好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