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艺术,有一部分我不是不能领略。我懂怎么看‘七月巧云’,听苏格兰士兵吹bagpipe,享受微风中的藤椅,吃盐水花生,欣赏雨夜的霓虹灯,从双层公共汽车上伸出手摘树巅的树叶。没有人与人交界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蚤子。”张爱玲的这段话,大家怕都记得最后一句,却鲜有人知道这前面的一大段。褚页禾恰巧就喜欢上了这前面的话,生活的艺术啊,是夜里暖黄的灯光,平平常常,也开怀。她边洗着洗服边听着陈鸿宇的理想三旬,有时也看看未被遮完的远山,山顶终年雾气氤氲,像谁家的水墨,不小心晕染开了。原来机械的劳作,也可以很舒畅。这就是生活的,艺术吧。
日子过得不急不缓,倒不是褚页禾天性安然,而是山里深处,是没有信号的。这样不可抗拒的原因,使得她爱上了看书,各类杂书。
这样的日子过来过去,又像是回到了初三那年的暑假,她最最要好的朋友乐童的酒席之上。那天她喝了很多的酒,乐童也喝了很多,但她们却不觉得醉了,只是鼻子麻麻的,用手指戳一戳,连冰凉的触感都没了。她待在乐童家里,和乐童一起躺在地板上看书,一起去闹哄哄的街头吃烤串,一起谈论未来、谈论理想。乐童带褚页禾去小镇街头巷尾游玩时,褚页禾一直拿手机拍着,好像拍下沿途不是太美的风景,时间就会停滞那么一天两天。然而时光列车轰轰开过,乐童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少了,曾经的理想都忘了,手机里的老照片都丢了。大抵就是“时间的流逝,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所要表达的意境吧。
后来,越过越快,褚页禾只稍稍记得姐姐褚页薏和姐夫于宾聘来家做过一次烧烤给大家吃,大伯家的孩子最能吃,不知为何,大伯家的顶大的哥哥(褚页禾这一辈中,年纪最大的)也很能吃。后来姐姐又带她去逛超市,一辆电瓶车上坐着五个人――前面站着两个小外甥女,再加上姐姐姐夫和褚页禾,简直不能更多。所以这个街其实逛得很是心累,况且褚页禾知道自己也不会买什么东西,看来看去,却依然买不了,不是自己往心里添堵吗?于是一路都在玩手机,也不玩别的,只是平平常常的,和将要分别的同学们聊聊天而已,你知道的,在那山里,连和同学们聊聊天都是艰难的,要好好守在窗户口那,忍着夏天的灼灼烈日和冬天的凛冽寒风,分外艰难。所以褚页禾每次去逛街,第一件事不是想自己要买些什么,却是停在有网络的地方,把所有的消息先细细地看一遍。逛完了,姐姐又提议要去吃东西,街上姐夫朋友的店已经关了,于是一行人又绕进了小巷子,吃了一顿烧烤。后来吃着吃着,褚页禾的手机没电了,褚页薏瞪她一眼:“叫你逛街一直玩手机。”她笑了笑,继续和小外甥女们分可乐(其实是外甥女们在分她的可乐)。再后来,回姐姐家里,路上已经是暗沉沉的了,看不到两旁稻子的翠绿,也看不到水泥路上错综的裂痕,更看不到路旁低矮的坟头。风是冷的,天是黑的,褚页禾想,她的心是暖的。日子如果都如这一日,或许挤一挤,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