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这一天,我作为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领奖。我感到自豪,因为母亲带着她的妹妹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坐在台下。我并不感到激动,因为这一切的发生合乎自然。正如走出研究生考场,我估算我的分数,预感会被录取,只盼望能是公费。
这并不是为了显示我多厉害。相反,国内的考研不需要你综合能力多强,只需要你诚实地对待你所付出的时间。考前三个月,每天从早上6点到晚上11点的时间,出了吃饭时间,我真的在啃书又啃题。我远离手机和网络,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软弱。
可是,我仍然感到失落,朝夕相处的同学各奔东西么?不是的。虽然离别那一刻,仿佛三棱镜,将四年过往,集体生活里所有的无法容忍,都演化成可以承受,甚至折射出奇妙的五颜六色,令人流连不舍。心底里,我仍然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感到欣喜。因为,我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带风景的房间。
失落的是,我在人群里,没有找到她。她是我四年里,追逐的友情。她是我们班的班长,同学眼里的飞侠。是的,我们叫她小飞侠。因为她娇小敏捷,眼睛会笑。她还有一般女生不具备的仗义感。我被她吸引。我完全信赖她。她帮我选大学里买的第一个包;我跟着她,和偶遇的一个陌生异性去往远处的一座山丘,因为她一点都不害怕。
我们放假都不喜欢回家。她总去图书馆,捧回一叠又一叠书,边读边做笔记。我就从她那里拿书看。我看那些书,并不是我原本真的感兴趣,而是因为她看这些书。我好奇她看这些书时候的想法。于是,我试着和她讨论。但我常感挫败,因为我常停留在问题的表面。于是,我学着她做起笔记。她有时笑我,为什么总是拿她借来的书看。我便说你不要这么小气。
有阵子,她不再借书,因为她陷入爱河。那个男孩是她老乡,喜欢她已有些年。我冷冷地问她,那你也喜欢他么,像他喜欢你一样喜欢他么?她温柔地对我笑,“你以后自己谈恋爱了,就知道了。”我说,替你开心。可是,我感到自己的表情有点扭曲。
她消失的日子,我懈怠了些天后,又开始独自去图书馆,我沿着她看过的书架,读了一本又一本。不知为什么,有一天,我突然很想自己写些东西。我隐约希望自己写的东西能给她看到。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再一起讨论。而这一次,我不再停留表面,我想和她势均力敌。
是她和对方提的分手。是的,她又回来了。我原本高兴坏了,以为又可以回到从前,那单纯美好的象牙塔时光:一起读书,做笔记,讨论。可是,她变了,她变成个陀螺,每天在教室、图书馆、宿舍来回转,有时候她经常外出一阵子,夜不归宿。唯独不变的是,她依然借很多书,但是她看的书类型变了,她现在借回来的书的关键词是:创业、资本、财富、营销。当我告诉她,毕业后打算继续求学,并希望征询她的意见时,她握起我的手,“你应该走这条路,它很适合你。事实上,这本也应该是我的路,你帮我们走下去吧。还有,你以前总是看我借的那些书,你现在应该找到自己的阅读方向了吧。”那一年,她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她的哥哥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
大学的最后一年,我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开启了继续求学的大门。她也开始在外挣钱,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给她信息:希望能在毕业典礼那天见到你。
可是,她终究没有来。我想送给她的笔记本,写满读书笔记和原创文章的笔记本,她没有看到。
文本现实与虚构交织
献给毕业的13级学子
纪念本科毕业10周年